慕如雪
兒子大了,逐漸顯露了自己的小脾氣。急了就揚言要另立門戶。這天,他又鬧情緒,鎖著房間的門在里面收拾東西。他媽媽在客廳里哭天抹淚地和我吵:“都是你,有話不能好好說,還逼孩子出走!”
我悶頭吸煙,等煙快燒到我的手時,我去敲兒子的房門:“可以走了嗎?我送你!”
門開了,一米七的兒子背著碩大的包立在門口,惡狠狠地盯著我。我掏出1000元錢塞到他手里,告訴他這個錢投資也好,路費也罷,今天借給他將來一定要還我。之后不顧妻子的勸阻開車把他送到了車站。
我看見他在車站前茫然地徘徊,像一只無措的孤雁。良久,轉身,垂頭喪氣地敲開我的車門:“我可以不走嗎?”
自然是可以的。我替他拉開車門。我看見坐進車里的他有些扭捏,垂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機。
“為什么不走?”
“我,我沒地方去……”他支吾著。
我在心里笑了。對于十六年都在我們呵護照料下長大,又從未出過遠門的他來說,外面的世界,除了像個奇幻的游樂場,更像是神秘詭譎的叢林。而離開家的他,則像是脫了殼的蝸牛,只會感到茫然無措和恐懼。離家出走只不過是他孩子氣的語言罷了。
不過,我還是看出了他心里的小小不甘,好像有個聲音說:“哼,等我大一點了再走不遲!”
我停下車,靜靜地注視著他,注視得他有些發毛,才幽幽地開口:“一個男子漢說話要算數,既然說要走,這樣回去是不是很沒面子?要么我給你放個假,到姑姑家玩幾天,怎么樣?”
他眼睛明顯地亮起來,笑咪咪地就看著我:“真的?”
“真的!但是,自己去,買票,乘車都是自己,行么?”
沒待我說完,他已經跳下車向售票口奔去。姑姑家在哈爾濱,不遠,四個小時的車程。不過,這樣近的距離他也沒一個人去過呢。
一個小時后我接到了他的電話,他告訴我已經買到票了,只是沒有座,可能要站過去了,不過沒關系,不就是幾個小時嗎!又半個小時電話再次打來,已經上車了,真的沒有座位,他擠在過道里和別人鼻尖貼著鼻尖。倆個小時后電話再次打來時,他已經沒有了先時一半的激情,“怎么這么久還不到呀,我的腿都要酸死了,你告沒告訴姑姑接我?”我的回話一定會讓他更加傷心:“沒有!”不過,我把姑姑家的具體住址以短信的形式發給了他。
第四次接到他的電話已經是晚上七點。我已經吃過晚飯,正在看電視。聽見他在那邊喋喋不休地說,“出租車司機一定繞路了,從天大亮走到燈火通明,不過總算是到了。”到了就好,我懸著半晌的心也總算是落了地。想想又竊笑,繞道又怎樣,要想出去混,這只是小事一樁而已。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想想他一個月的假期過了一半,我打電話要他回來。他先是央求再等兩天,之后是要我寄些錢過去,半個月他的錢早已沒了蹤影,要是我不救急,就只好找姑姑要了。
我答應他晚回來可以,但是要自己想辦法賺路費錢,我說你不是預備離家出走的嗎?不積累些賺錢經驗怎么行?他在那邊無話。但是,他真的從姑姑那拿不出錢來了。我已經給妹妹打了電話,告訴了她來龍去脈,她也認為該給這個毛小子一點教訓。
我再接他的電話都是他敘述打工經歷:在一家快餐店打工,一天就累跑了,沒賺到一分錢;發了一天小報,賺了30塊錢,公路上灰塵太大就沒再去;姑姑介紹了個蛋糕店打工,干了七天,因為和一個客人頂嘴被老板趕走了,不過給了200元錢。他說,這錢夠路費了,也快開學了,他想回來。
那就回來吧!
電話放下的當天下午,他就站到了我的面前。不過我發現,大半個月不見他好像懂事多了,吃飯的時候知道給我們先盛,飯后還勤勞地收拾餐桌,這在以前可是不敢想的。更讓我們驚訝的是,吃過晚飯大家坐在那聊天的時候,他鄭重地和我們說對不起,說以前太不懂事。外面沒有他想像的那樣好,以后他再也不會發小孩子脾氣說離家出走這樣幼稚的話了。我們說,沒關系,現在你還沒到獨闖天下的時候,等你有了闖蕩的資本時,爸媽一定支持你!知道那些資本是什么嗎?經歷和學識!你現在緊要的就是練就這兩樣,以備日后在社會游走!兒子信服地點了點頭。
晚上,妻子點著我的額頭說,還是你有辦法。我呵呵一笑,和叛逆的兒子斗,沒有兩下子怎么能行呢?
(編輯 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