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榮
摘 要 文人書法最本質的特點一定是“文質彬彬”。要求其結構精謹,點畫規矩,內斂風神;意氣高雅,清朗瘦硬,外顯風骨。“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莊子·讓王)。唐朝書法理論家孫過庭要求書法“凜之以風神,溫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閑雅”,文人書法則需去凜除鼓,不疾不厲,藏勁斂拙,顯溫示和,以寓溫文爾雅,學養深厚,卻又超然世塵之外的君子表征。時代不同,文人書法的特點不同。
關鍵詞 書法 文人 藝術 特點
中圖分類號:J29 文獻標識碼:A
涉及書法的人士都可能雅聚評議,談論某人的書法屬名人書法,某人的書法是畫家書法,某人的書法近于民間書法,某人的書法是文人書法等等。名人書法好理解,書以人名,行質不拘,書隨名重,多屬愛屋及烏。
文人書法在人們心目中大體有個界位,但其概念實際相當含混,細察讓人莫衷一是,一頭霧水。但論起文人書法最本質的特點一定是“文質彬彬”。要求其結構精謹,點畫規矩,內斂風神;意氣高雅,清朗瘦硬,外顯風骨。“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闕之下”(莊子·讓王)。唐朝書法理論家孫過庭要求書法“凜之以風神,溫之以妍潤,鼓之以枯勁,和之以閑雅”,文人書法則需去凜除鼓,不疾不厲,藏勁斂拙,顯溫示和,以寓溫文爾雅,學養深厚,卻又超然世塵之外的君子表征。
和 文人書法的清瘦面孔,總體顯現出“志氣平和,不疾不厲,而風規自遠(唐·孫過庭語)”、“腹有才謀氣自華”的學者風范。有如時刻浸淫于學案的師尊,一眼便可以識別其身份。但文人書法并不都是“學究”氣習,而是如中華傳統音樂追求的“和”,安而和,信而和,正而和,達而和。一如《大學》要求的“中節”,和以舒心,和以致道。這是文人精神世界融于書法作品的內在張力,是支撐文人書法作品的靈魂所在。因而,文人書法的點畫構線乍看略顯拘謹平實,正整唯唯,不事張揚,實則凝練精妙,意氳勃勃,平中顯實,實中見勁,頗具厚積薄發、博大精深的坦然氣度。
正 文人書法絕不追風逐潮趕時髦,“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清·鄭板橋),視所謂的“流行書風”為不入法眼的低級趣味或花拳繡腿的表演秀。老子說,“企者不立,跨者不行”,這也許把丑怪書風難以持久的病根點到了正穴上。文人書法恪守“其身正,不令雖行”的自威的書法底線,通過對傳統書帖大量的持久的深入的臨摹研習,身體力行和心悟“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易經》乾卦)的自我修為,以求通達進德日新的“文明”正道。這樣,文人書法的字里行間就透出一股凜然正氣,剛柔相濟,中正篤信。
逸 文人書法并不只是循規蹈矩千篇一律的“館閣體”。不有傲氣,唯有傲骨。在數千年儒家傳統“溫良恭儉讓”的外在規范約束下,文人書法在斂與放、端與逸、勁與秀、澀與潤中探究一種不露痕跡的量變式的突破,以達到書香怡人的文氣飄逸,進入神逸思馳的自由理想空間。如元代倪云林所述“以寫胸中逸氣耳”。表現在書法作品上,則是對書法形式和線條內在風神表達的洞悉和開拓。可以這樣說,古代中國書法所有書寫形式的重要流變,都是典型文人之使然。如此“以無識之物,郁然有采,有心之器,其無文歟(劉勰《文心雕龍》《原道》)”,顯示了文人“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的強烈內心觀照和精神飛逸。
文人書法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游離于書法概念之外具有獨特內涵的。沒有文人的“書以載道”,何來書而法之!魏晉時期,王羲之和一班文人騷客曲觴流水,吟詩賦詞,蘭亭雅集,醉書《蘭亭序》。加之陸機、謝靈運、羊欣等一大批頗有影響的文士介入,從此后,這種身適氣雅、文馳神逸的“標準”文人特質就借助每一個讀書人都日常觸摩的書法形式,框定了一種心照不宣但可以高表心旌、以書寓人的便捷載體,讓更多更廣的人從其書法的字里行間體味“玩索而有得(孔子語)”、才華橫溢的神仙般的風采流布。以致后世文人心向往之,書導至之,開啟了文人書法之濫觴。唐朝時,李世民的文治武功開創了泱泱盛世,揉雜了別樣豪情的書法就顯得外曠內秀,萬壑融流。及至偏安風光旖旎江南一隅的宋朝,蘇軾對文人書畫的凸顯可以說是劃時代的,他遼遠的藝術境界、深厚的學術修養和高古的精神追求承前啟后出新的文人書法洞天,從辭賦文章和書畫作品中自然流露出翰墨的無限韻致和博大情懷。及元至清,江山易變,純心不改,這讓文人耿介的秉性凌駕于奴顏求食的政治之上,彰顯了至死不渝、我才由我、逍遙傲世的錚錚鐵骨。正是這種逼人心腑、凜然難犯的文人正氣,讓現今流行而當初奴顏屈膝的尚書大人王鐸心事百回千轉,書風左沖右突,顯現出一生難以擺脫精神枷鎖的強烈壓抑感和劇烈矛盾心情。與此相反,如“揚州八怪”等文人畫、文人書法則從傳統文人書畫中獨獨抽離精神寫照,卑唐法,棄“圣道”,崇民風,揚“丑怪”,在書畫藝術領域張揚出鮮明的叛逆風格。近現代的文人書法,如魯迅、郭沫若、趙樸初等人作品,其書法內涵多呈書卷氣和趣味性的交織。
如果論當代的文人書法,更多的則是一種審美藝術的復古主義和對現代流行風尚的批判或反動,或者可以說,是藝術爭鳴的結果。文人書法的一個基本現象是,文人書法的作者并不把自己框定在書法的狹隘圈子中,即不認為自己是書法家。他有自己的專業領域,書法活動僅僅是其“興之所至”的雅趣之一。這種置專業書法于尷尬境地的文人書法,實質上是對古典書法價值的首肯和廓清,對當今書壇喧囂浮躁之風的嘲諷和不滿。
另一種所謂的文人書法,則是市場化藝術創新甚至泛濫的結果,這種書法往往徒具其形不具其神,只具有一定的裝飾效果。嚴格說來,這并不是真正的文人書法。
不同時代的文人書法都有不同的藝術特色和表征。文人書法的這種“筆墨當隨時代”,實際上也反映了不同時代文人的人生境遇和藝術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