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妒忌的明天

周月明

我是一個年輕的男老師。

接管這個畢業班的第一天，我就做了如下介紹。

大家好！

我叫“莫勁”，網名“魔鏡”。這個魔鏡呢，其實就是我的“iPad”，它會幫我與你們一起解決各種問題。

從現在開始，我是咱們“巍巍雪域”的班主任，也希望是你們小學畢業前不再被你們聯合各路神仙轟退的第一個幸運班主任。

你們可以喜歡我，也可以討厭我，但是不能忽視我。因為，我每天都會在你們身邊狠狠地督促，給你們春的溫暖夏的豪邁秋的詩意和冬的凜冽，不讓你們自以為是為所欲為。

當然，你們是獨立和自由的，我也期待你們像陽光一樣充滿喜悅，但是，你必須要尊重自然法則、教學法則和身邊的每一個人。毫無疑問，這包括我。

所以，請記住我的名字—魔鏡。

幾乎沒花多少時間，我就了解了這個班的底牌。

班里的孩子分成“土豪”“學院”“草根”三大派，無論是上課的發言，還是考試測驗，抑或平時的簡單交流，只要出現較量和考核結果，無不流露出骨子里的憎恨，嗯，像一個正在箱子底悄悄爛掉的大橘子，氣味難聞。

那些眼神，射到你身上就是一個洞。 三天之后，我在班上做了一個民意調查。

你妒忌過誰？為什么？請匿名寫出。

孩子們先是一片嘩然，然后又埋頭思考，煞是認真。

小紙條傳上來。

答案林林總總。

有的孩子妒忌同學成績好，有的孩子妒忌同學長得帥，有的孩子妒忌同學的父母很有能耐，有的孩子妒忌同學的爸爸媽媽更和藹，有的孩子妒忌同學游戲級別比自己高，有的孩子妒忌同學的零花錢比自己多，有的孩子妒忌同學處處都是寵兒，有的孩子妒忌同學總能參加各種有益的社會活動……

部分紙條上寫出了妒忌的對象，部分則沒有。

但妒忌的理由，無一缺漏。

“誰能告訴我，什么是妒忌？”我一邊撥弄著手中的“魔鏡”，一邊提問。

誰也不吭聲。

“妒忌不是好東西！”我加重了語氣，“你們喜歡它嗎？”

“老師，這個提問真幼稚—”學院派的依蘭站了起來，“每個人都會有妒忌心，就連神仙都會妒忌比自己強的人，不由我們喜歡不喜歡！”

“好拽！切—”土豪派的天恩伸了一個懶腰，“老師的話都反駁，不想活了！”

草根派的孩子們嘻嘻地笑著，沒有聲張。

“是—你很會動腦子，”我露出了招牌微笑，“但存在的東西一定有理由永遠保留嗎？如果疾病來臨了，讓你渾身難受，整天不開心，你是喜歡它很快被藥物驅散，還是一直一直陪著你？”

哈哈哈哈！

孩子們拍著桌子笑起來。

“請看這里—”我高高舉起了“魔鏡”，輕輕一抹，“誰能認出這個男孩？大膽地說一說。”

“是小時候的老師嗎？好丑哦！”心直口快的天恩給出了答案。

“真的很丑，對不對？”

“老師是去整容了嗎？還是遇到了神仙，怎么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以前是一條蟲，現在是一條龍！”

“不對，我想告訴你們，要是一個人的內心丑陋，其丑陋就從臉上開始表現出來。要是這個人的內心每一天、每一個星期、每一年都丑陋的話，其面孔便會變得越來越丑，直到丑陋得慘不忍睹。而一個具有美好心靈的人是永遠也不會變丑的。你可能會有一個長歪了的鼻子、一張長斜了的嘴，還有雙層的下巴和向外齜的牙，但要是你的心靈美的話，美就總會像陽光一樣在你的臉上閃耀，你看上去便總是那么可愛。”

“謊言！你一定去韓國做了臉，一定！”草根派的頭兒蒙陽嘟囔著。

“哦！不！”我知道孩子們會這樣猜測，“我一輩子都不會去做美容手術，多疼啊，真沒意思！”

“可是！你剛才承認照片就是你，那樣子可夠嗆！”

“我沒有說謊！那一個時期，我是突然變丑的，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嗎？講出來，或許會蠻好玩的呢！”

“哦！”

“那你快講吧！”

“承認自己的過錯，并不輕松，”我恢復了一貫的從容，“盡管那是很多年前的小事！”

“老師殺了人嗎？”天恩很夸張地瞪大了眼睛。

“老師沒有殺人，但效果差不多！”我再一次觸摸“魔鏡”，“大家看，這是我十歲時認識的伙伴載亮，他聰明、能干，是從別的學校轉來的，是校隊中很厲害的乒乓球選手。也許是幾次考試都輸給了他，也許是那些曾經很討好我的女生都轉而投向了他，也許是他撼動了我乒乓球第一名的地位……反正，一個幽靈住進了我的心，讓我對他看不順眼，成天詛咒他出丑丟臉，最好被誰誰誰打趴在地上！”

“老師在妒忌！”

“結果呢—”

現在的孩子可真性急。

“我開始悄悄破壞載亮的生活，撕毀他的作業本，找人在他回家的路上揍他，偷走他的球拍……我操縱了幾個死黨，隨時去找載亮的碴。”

“你可真厲害！”

“厲害嗎？”我的手抖動起來，心口疼了一下，“可載亮得不到的，并不等于我能得到。那一年的比賽，載亮因為被強仔傷了手而無法進入決賽，全區的個人冠軍由鄰校的卷毛拿到，我繼續無緣三強。”

“你就沒有比他強的地方嗎？”

“哦，說起來多簡單！當羨慕變成了妒忌，我就喪失了自信，喪失了理智……全然忘記了自己還有實力。所以，妒忌讓我的敵人無限強大，逼得我不斷冒出壞水去想法子走歪門邪道，也讓我越變越丑，像個僵尸！”

“真的嗎？”

“真的！這張照片就是那一年拍攝的！”我嘆了一口氣，“讓我嚇了一大跳！”

“那—你怎么恢復的？”

“母親發現了我的秘密！她將我帶到大海邊，拾起了兩個貝殼，告訴我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是一模一樣的，也不需要一模一樣。在海浪的沖洗中，我發現不仇恨優秀的人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與優秀一路平等同行，比傻乎乎的妒忌更明智。而展示自己的優秀，不僅在某一天，也不僅在和某一個人或某一件事之間，這是一個永久的華麗的畫展。”

“載亮和你成為了朋友嗎？”

“沒有。”我的聲音突然低下來，“有些錯誤，犯了就要一直承受后果。那年暑假之后，載亮又一次轉學了。我也沒有機會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唉！”

“唉！”

教室里響起了輕輕的交流。

“現在，誰愿意總結一下，妒忌是什么？”

“妒忌是一塊生霉的蛋糕，吃一口，或許沒事，吃多了，就會要你的命。”

“妒忌是我們不再相信自己。事實上，我們不需要依靠別人的失敗來抬高自己，我們需要正大光明的勝利！”

“妒忌是烏云，會讓我們變成一個可怕的怪物！”

“我希望，聰明的孩子能走出妒忌的陰天，體驗到欣賞別人、為同伴喝彩的喜悅。在公正的競爭中，一點點充實自己，逐漸獲得屬于自己的優秀。下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