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里的親人（外一首）

舊時光里的親人

他們的名字與稱謂

無比安靜

像陽光下照亮的稻草和豆稈

冬藏在甕里的干菜與豆類

這些被時光打磨過的人

像一枚枚苦丁茶

在我懷念的淚水中浸泡

鮮活 返青

他就是我會打豆腐會做粑坨

會唱神歌的花娘啊

一生沒生過伢崽

我是喝著她的豆漿吃著她的粑坨

睡在她的腿上長大的

把我當崽的女人……

他是我會捉黃鼠溜會釣王八

會說笑話的跛腳三爺呵

他幫我挑過柴禾

擔著過被窩送我去上學的男人……

他是我懶子五叔

為了守寡的四嬸和三個侄子

懶得一生掏煤洞

懶得一輩子沒結婚

懶得一世只用一把二胡

把小村的夜拉得那么深長……

這些人

這些拿鋤頭扁擔的人

這些挑著糞桶籮筐的人

這些打著赤膊赤腳的人

這些吃粗茶淡飯的人

這些喜歡叫我乳名的人

這些居住在青磚瓦屋里的人

這些住在我心里不走的人啊

他們都是鄉下人

是我摯愛的懷念

永遠的詩歌

[在未竣工的高樓上]

看不到紅彤彤夕陽

落進山坳

晚空被密集的樓群擠滿

已無法棲下

恬靜的夜，和燦爛的星河

鱗次櫛比的窗口

一頁一頁的燈火

光影 車流 霓虹

我閱讀到的是

城市的曖昧與俗艷

在未竣工的高樓上

我幾乎快要忘卻——

那泥土的腥味與稻秸的青氣

田溝水的流動與農忙時的喘息

還有月朗星稀的秋夜

田野溜過來的玉米纓的風

以及八月里摸秋時

曾摸到的暗喜，與寧靜……

[作者簡介]陳榮輝，男，曾在《湖北日報》《芳草潮》等報紙雜志發表詩歌、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