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維真



八:你的名字中為什么取“男”字呢?
余:我是湖南人,最初是南方的“南”,湖南的“南”。上小學的時候,我們班上有三個重名的同學,我改成了“楠”,但還是有重名的,最后改成這個“男”就沒有重名的了。
八:1995年北京電影學院在大連招生,你是當時大連市考入北京電影學院的唯一應屆高中畢業(yè)生。作為非藝術類院校的學生,此前想過做演員嗎?走這條路是最適合自己的嗎?
余:當時在學校里,長得不太難看的女生有時會被說長得像誰誰,以后可以當演員。但是真把演員當成職業(yè),那時還真沒有想過。
開始時覺得自己特別不適合做這個職業(yè),我是上課時老師叫我回答問題都不敢站起來的那種學生。所以我身邊的同學朋友聽說我做演員,也是有點吃驚的。
八:據說生活中很內向、低調的人,往往在熒幕上爆發(fā)力很強。
余:過去大家會說,讓你給親戚朋友表演個節(jié)目還不好意思,這種人是不能做演員的。所以當時我也特別懷疑,剛到電影學院時也是這種狀態(tài)。社交,卡拉OK,這些我都不太喜歡。老師也給過我否定,說那你做不了演員。我挺沉悶,兩年吧。
八:是班主任謝園老師嗎?
余:不是,他是招我進北京電影學院的老師。他能做我的老師我挺幸運的,這個起點對我是蠻重要的。
八:電影《月蝕》獲得“最佳女演員”獎。年輕,出演的第一部電影就獲獎,你是什么感覺?
余:那時我二十一二歲吧,是一個幸運的開始。
那時電視劇比電影熱,受眾廣,有《渴望》、《牽手》、《過把癮》等,電影的普及率和共識度沒有那么高。當時文藝片做得比較好,我趕上文藝片的小末班車了吧。
那部影片蠻重要的,我知道了我能演戲,我能演電影,還可以不錯,還可以更好。是一個開始的感覺吧。現在我還是很愛文藝片,只是那個時候更是一種情懷吧。不能說電影高尚、崇高,電影是一種級別比較高的藝術表演。現在也演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商業(yè)片,因為現在文藝片不多,這種轉變很有意義,挺開心的。
八:演文藝片,即使飾演農村女孩也是樂在其中的。
余:對,我很熱衷于改變。
那個時候需要證明自己。很難演農村人,我演,演著演著導演覺得你演農村人很合適,演城市人有問題。然后又扳回來。這是有意思的地方,不停地證明自己的能力。
八:你是一個比較有語言天賦的人,英語說得好。你的第二部作品是法國電影《狂怒》女主角。法語,從零開始,有壓力嗎?
余:那部電影在整個亞洲選角,項目比較大,啟動資金1億左右。我當時想做了會非常好,不想浪費這次磨練自己的機會,但是做,不是你能不能做成,你接受了,別人接受了你,你能不能承擔下來。他們選角選了很久,然后試鏡,試鏡確定后我覺得壓力來了。為了這部電影,他們讓我提前四個月到法國學習法語。我出發(fā)的前一天才告訴我爸我媽,他們嚇了一跳。我一個人去了法國。這期間沒有回過家,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不停地學法語。
我這個人對于某一門技能,比如語言,比如表演,會很著迷,不會覺得累。語言說得好聽說得漂亮,我會欣喜若狂。
我英語說得不錯了,突然間要演法語電影,法語說好以后,又演一個陜北話的角色,跨度很大。當時確實辛苦,大約六年吧,我覺得特別辛苦。但是還好是辛苦在好事上,不是在不好的事情上。
八:沒有退路,很想演好,壓力大所以很努力,但享受這種挑戰(zhàn)的過程,真痛苦也演不好。
余:真痛苦我就不做了。我不愿意在心理上給自己痛苦,身體上的痛苦、工作上的壓力,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如果心里不愿意做而非要做,我會覺得更辛苦。演《狂怒》,包括學法語,我挺愿意的。壓力有時候是有益的。
八:《驚蟄》獲得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你飾演的陜北農村女子二妹,被許多人誤認為演員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當地女孩,不是專業(yè)演員。被誤認為不是專業(yè)演員,開心還是不爽?
余:當然是開心。但是如果現實生活中被這么認為,可能我會覺得有點兒奇怪(笑)。銀幕上,質感比較接近了,做得比較到位了,才會讓別人有誤解,是挺高興的一件事。
八:做演員與其他職業(yè)的區(qū)別之一也是魅力所在,是有機會嘗試很多與自己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人的生活。享受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感覺嗎?
余:當時特別著迷,別人一看,你原來是這樣啊,我心里就很開心。我覺得演員這輩子活得很值,不停地穿梭在不同的靈魂里,還能回到自己這里。
八:看你在電影中塑造的人物、接受的為數不多的采訪,會覺得你是一個很有性格、特立獨行又低調的人。生活中的你是低調的人嗎?怎么看曝光率?
余:是,毫不猶豫是,因為我把高調都釋放在了電影里。而且還有一點,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認同,當你有能力在電影上高調的時候,很難在生活中還高調,覺得高調特別沒有意義。如果在電影中不能全部發(fā)揮又無處釋放,可能在生活中……可是生活中怎么高調啊,不就是生活嘛,很難理解這種高調。
增加曝光率不難,難的是我正在做的作品。作品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上個頭條說我這個作品好,大家去電影院看了說不行。首先得把電影做好,用電影本身評判,其他的都無所謂。可能我想的有些完美吧,我愿意把角色、人物做好。我也不像以前那樣,一定要文藝、深度到大家都看不懂,希望大家能賞心悅目,看得很開心就很好。
八:從進入北京電影學院,到出演第一部電影《月蝕》、飾演法國電影《狂怒》女主角、出演金熊獎影片《圖雅的婚事》、參演好萊塢電影《極速賽車手》和《敢死隊2》,你的性格或者其他方面有變化嗎?你說過你是在電影中成長的,請你談談讓你感觸最深的一件事。
余:我覺得性格很難改變。但是在世界觀上不太一樣了,過去會更自我,后來發(fā)現自我真的毫無益處,當然也不可能完全翻牌,但是不管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太自我是不行的。現在我會選擇另外一種方式。過去什么都忍不住,聽課覺得沒意思就拿著書本走了,覺得我還不如去圖書館、去看電影或者自己待著看什么東西,現在我肯定不會這樣,我聽的這部分沒意思,也許還有很有意思的還沒有聽到呢。如果回到那個時候,我不會那么直接吧。
做電影這么多年,從喜歡到現在,讓我感觸最深的有兩方面:一方面,演電影、演戲需要天分、努力,也需要機緣;另一方面,認定一件事情后,堅持肯定是對的,是被反復證明過的。有些人別人說一說方向就轉變了,放棄這個去做別的。當機緣給你的時候你要堅持。以前在電影學院,有些人不管是演小品還是演話劇,都讓人震驚,怎么這么會演,這么棒。但幾年后,發(fā)現他們去做別的工作了,見面聊天時會說當時再堅持一下就好了。有些事情是需要堅持的。這是感觸最深的兩方面,一個是老天給的,一個是要堅持自己最初認定的,不管多艱難。
八:可以透露與你合作過的中外導演或演員對你的評價嗎?比如寧浩、徐崢、黃渤、管虎、王小帥、孫紅雷、李連杰、謝園等等,給你印象最深刻的是?
余:我還真不知道啊。他們要是評價我可能不會當著我的面吧,好像沒有當面說過。不好意思啊,這個真的不知道。
八:你多次封后,但是國內的一些觀眾對你的熟知程度與此有些差距,你怎么看待?
余:以前拿獎或演文藝片,觀眾感覺不熟悉。自從《殺生》過來,到《敢死隊2》、到《無人區(qū)》、《全民目擊》,電影的受眾度有了,但是不會拿獎了,覺得真是很有意思,不能都齊全吧,我覺得還好。
八:你是國際影壇上最被熟知的中國面孔之一。能走出本土,走進世界觀眾的視野,你覺得自己的優(yōu)勢是什么?
余:我能表達的氣質比較多元化,不太局限于本土。我表達的東西或是表達方式是導演想要的。我演完,他們會說我就要這種,主要還是表達能不能達到導演需要的水準。
八:拍完外國的轉身拍特別本土的。
余:對,又鄉(xiāng)村,又“敢死隊”的。
八:你上大一的時候演過電視劇《北京愛情故事》,和今年情人節(jié)即將上映的電影《北愛》有什么聯(lián)系嗎?
余:哇,我跟你講,命運可有意思了,既然你提了,我就和你說說這個事情。拍了《北愛》之后,那個電視劇其實沒有太火,不過是一個好的開始,當時一幫人都是學生,老徐是學生,我也是學生,覺得大家在一塊真好玩。這么多年后的一天,幾乎是在同一個季節(jié),拍了這部電影《北愛》。拍《西風烈》的時候,我問高導是一個什么感覺的電影,他問我看過《敢死隊1》嗎,我說沒有,他說這就是中國的“敢死隊”,你就照著這種感覺演就行。很多年以后,在同一個季節(jié),開機時間一模一樣,我拍了《敢死隊2》。
八:有粉絲問:你為什么演的大多是冷艷的角色?你有特別想挑戰(zhàn)、至今還沒有演過的角色嗎?
余:這個真的是得改變一下了。比如《敢死隊2》里面有打戲,也比較酷,但是有意思的是我之前演的是農村女孩,他們怎么知道我能演打戲的,而且我真的是可以演打戲的。找我來演的都是這樣的角色,那我就這樣演唄。《無人區(qū)》真是折騰起來了,《殺生》有些改變,但《全民目擊》又回到那種了。
八:很冷艷,不笑甚至不說話,全靠眼神表達更考驗演技。
余:對,說得太對了。用眼神演戲是我比較推崇的。
演過英語角色,演過法語角色,在《殺生》里演聾啞人,突然覺得還有一種語言可以學,就是啞語。我很喜歡《殺生》,拍《殺生》時我覺得很多東西在心里打開了,對我的影響很大。我挺想演一個不說話的角色,很適合我。其實最簡單、最接近生活的角色是最難演的,等待中吧,這是強求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