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
渠某與展甲訂立了遺贈扶養協議,協議約定由渠某負責展甲的生養死葬,展甲將其6.06畝家庭承包地的經營權遺贈給渠某。然而,展甲死亡后,渠某與展甲的繼承人因該協議發生了糾紛。展甲的弟弟展乙認為該協議無效,渠某無權繼承該家庭承包土地經營權;而渠某以其妨礙通過遺贈獲得展甲的土地承包經營權為由訴至法院。對此,法律會支持誰呢?
案 情
渠某與展甲是鄰居,均系某村的集體經濟組織成員。50歲的展甲無兒無女、體弱多病,且配偶在兩年前因一場大病而去世,尚有年邁的、但一直臥病在床的75歲老母親李某和不務正業、常常在外混吃混喝的弟弟展乙。渠某看展甲可憐,平時對展甲也是照顧有加。展甲為了晚年有人照顧,就希望與渠某訂立遺贈扶養協議。2008年初,雙方便找人起草了一份協議,該協議約定:展甲由渠某扶養,待展甲百年之后由渠某取得展甲6.06畝的家庭承包地經營權。該協議于1月19日在縣公證處進行了公證。隨后,渠某也是盡心盡力照顧了展甲的日常生活。
5年后,展甲因病醫治無效去世。在外的展甲弟弟展乙得知其去世的消息后立馬趕回家,與原告渠某因安葬及財產遺留問題發生了糾紛。展乙根據傳統觀點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并堅持認為原告渠某不是展甲的繼承人,無權獲得該土地承包經營權,其土地承包經營權應由自己繼承;而渠某認為雙方簽訂的遺贈扶養協議合法有效,且經公證處公證,自己應當取得該協議約定的承包經營權。由于雙方無法達成一致,無奈之下,渠某便起訴至法院,請求法院判令由自己繼承展甲的6.06畝土地承包經營權。
法庭審理時,原告渠某訴稱遺贈扶養協議內容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具備主體合格、內容合法以及形式合法等條件,涉及到的土地承包經營權轉讓也是不違反法律強制性規定的,且經公證處公證,所以為有效協議。在展甲死亡后當然取得協議約定的土地承包經營權,而展甲的弟弟展乙無正當理由不顧其反對,擅自耕種本應由其經營的6.06畝土地,嚴重侵犯了其土地承包經營權。而被告展乙則辯稱,遺贈扶養協議中關于土地承包經營權的遺贈本身就違反法律規定,原告渠某不可能繼承該土地承包經營權,而展甲的承包地應由自己繼承。
受訴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根據《農村土地承包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農村土地承包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的相關規定,以家庭承包方式承包的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不發生繼承問題,所以該遺贈扶養協議違背相關法律規定,確實無效,原告渠某不能取得該土地的承包經營權。而原告渠某以被告展乙侵犯其土地承包經營權為由,要求被告展乙停止侵害的訴訟請求,無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遂依法判決駁回原告渠某的訴訟請求。
戴勇堅
湖南省律師協會建筑房地產專業委員會主任
上海建緯(長沙)律師事務所主任
《國土資源導刊》法律顧問
律師分析
展甲與渠某訂立的遺贈扶養協議受《合同法》調整嗎?
《合同法》是調整平等主體的自然人、法人或其他組織之間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權利義務關系的法律規范總稱。而根據《合同法》第2條,婚姻、收養、監護等有關身份關系的協議,適用其他法律的規定。所以本案中原告渠某與展甲訂立的遺贈扶養協議并不受《合同法》調整。
那么該協議是不是就不受法律調整或保護了呢?當然不是,遺贈扶養協議是我國《繼承法》確立的一項法律制度。我國《繼承法》第31條規定:“公民可以與扶養人簽訂遺贈扶養協議。按照協議,扶養人承擔該公民生養死葬的義務,享有受遺贈的權利。”本案中,原告渠某與展甲訂立的協議,屬于遺贈扶養協議,應受《繼承法》調整。
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能否受遺贈?
答案是否定的。原因如下:首先,根據《農業部關于發布審理涉及農村土地承包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若干規定(征求意見稿)的通知》第34條規定:“家庭承包的,家庭成員之一死亡的,不發生土地承包經營權繼承問題,承包地由家庭其他成員繼續承包經營;家庭成員全部死亡,該土地承包經營權消滅;但承包地為林地的除外。”因此,若家庭成員死亡,還有其他成員的,則“繼續”承包經營地,而不是作為死亡人的遺產發生繼承,這樣有利于穩定農村土地承包關系。所以本案中,對于展甲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不能發生繼承,因為它并不是被繼承人的遺產。那么對于渠某要求繼承該家庭土地承包經營權這一主張,法律是不予支持的。
其次,根據《農村土地承包法》第31條規定,承包人應得的承包收益,依照《繼承法》的規定繼承。林地承包的承包人死亡,其繼承人可以在承包期內繼續承包。第50條規定,土地承包經營權通過招標、拍賣、公開協商等方式取得的,該承包人死亡,其應得的承包收益,依照繼承法的規定繼承;在承包期內,其繼承人可以繼續承包。由此得知,只有林地承包經營權以及通過招標、拍賣、公開協商等方式取得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在承包期內才可以繼續承包;而且對于承包人死亡的,只有承包人的繼承人才可以繼續承包。所以回到本案中,原告渠某并不是展甲的繼承人,是繼承人以外的扶養人,連繼承人資格都不具備,更無所謂“繼續承包”這一說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