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遺忘（外二首）

原諒我還不能交出九月的影子

那些敞開的袖口有很多荒涼的風

吹出山林，又吹往城鎮

一路只愛奔波，攜帶冰冷的體溫

從不關心枝椏上搖搖欲墜的命運

那些樹葉憂傷地飄落，憂傷地成為

世界上所有沒有族譜的死者

那些遙遠而凝重的顫抖

那些無人矚目過的碎片

沉寂在九月的空氣里，成為大地

局部的故事

多少人，用愛和恨同時壓迫自己

向著草木柔軟的意志靠攏

最后，在九月雨水漸少的器皿背后

他們看見殘破而流亡的宗教

在風中，和最后一片樹葉對話

[幼齒]

天空打上一層黑色的蠟

月亮上升緩慢，嘆息如同魚

飄在空中，凍住

掉下來，砸到霜凍的路面

窗外是十二月

冰冷的牧師和去毛的羊

從疾風中列隊走過

消失，像一團影子

破舊如胃潰瘍的墻壁

吹出一排隱秘的音階

去往遠處，歲月的馬車生銹

河流讓自己的大腿死去

這些足以算作悲傷的時刻

靴子的主人

正在曖昧的爐火中沉睡

沒有驚恐，身體和沙發同類

在死亡麻木的季節里

冬天只是

一只巨獅遺棄的幼齒

[織網]

有人在織網

用發光的骨頭和銅紅的皮肉

燈光下，步驟、節奏都很自然

沒有人感到詫異

陰影里聚集成堆的獸

響聲很松懈

聽過去像生銹的鐵

在沙啞的命運里敲打彼此

一遍一遍

一頭又一頭的動物墜下深淵

像練習跳水一樣進入死亡

織網者的臉越來越冷淡

他毫無興趣觀察動物的頭顱

直接擰下，丟給陰影里的獸

時間懷抱著血，走向寂靜深處

[作者簡介]潘云貴，90后，西南大學文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生；曾獲2011年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大獎等獎項。出版有《我們的青春長著風的模樣》《飛鳥向左，揚花向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