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奔 王筱丁
摘 要:充分利用西方協商民主理論成果并挖掘我國本土政治資源、習慣傳統,必將推進協商民主制度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前行。社會主義協商民主與法治理論相互促進,協商民主的形式創新與發展運行需要堅實的法律保障。
關鍵詞: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法律化
doi:10.3969/j.issn.1009-0339.2014.01.010
[中圖分類號]D6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339(2014)01-0045-04
在20世紀后期,當代西方民主理論領域出現了協商民主研究潮流,從哈貝馬斯、羅爾斯等關于協商民主規范性的爭論,到伯曼、古特曼、湯普森等更多地將社會多元復雜性與理論規范性相結合,再到瓦爾特·巴伯、艾溫·歐佛林等學者為促進協商民主更具理論活力和實踐實效,西方協商民主這股理論潮流已經發展成熟并且已經開始形成協商民主理論格局。西方這一相對比較成熟的民主理論直到2002年哈貝馬斯在華關于“民主的三種規范模式”的演講后才為國內學界知曉和深入研究,林尚立、燕繼榮、談火生、陳家剛、陳剩勇等眾多學者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協商民主理論,然而很少談及實現協商民主的法律化,僅黃微指出在憲法框架下實現協商民主機制在法律中的系統化以“進一步根據中國的特殊情況,通過法律化的途徑促進其正功能的發揮”[1],王新生除了重申協商民主諸要素均應在依法治國的背景下受法律規制外,還提出“協商民主存在的爭端應通過協商民主本身及法律機制來解決”[2]。另外,曲娜則通過研究哈貝馬斯的法律觀,談及協商民主法律理論“背負著使現代法治走出時代困境”的任務[3]。總之,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法律化的研究有利于進一步完善和規范我國協商民主制度設計和工作機制。
一、協商民主從西方理論到中國實踐
協商民主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古希臘雅典時期,因為當時公民人人享有可以在城邦街道和公民大會平等發言、自由討論的權利。雅典城邦的這種民主體制“力圖使不同背景和屬性的人們能夠通過政治的互動作用來表達和交流他們對善的理解”[4]。協商民主理論的核心要素是協商與共識,它強調普通公民在多元復雜的現實社會參與決策和立法,有助于矯正自由主義民主模式的不足,同時也促進了不同層面政治共同體的政治實踐。盡管中西方在歷史文化、政治制度傳統等方面存在諸多明顯差異,但隨著協商民主理論在社會主義中國的廣泛傳播、發展與實踐探索,將為社會政治穩定與發展彰顯其生命力。
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興起順應了我國社會政治發展的需要。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我國社會生產力獲得了極大發展,物質財富也日益豐富,與此同時,轉型時期的中國也正處于社會矛盾和社會沖突的高發時期。我國社會情況已經與改革開放以前單一集中的計劃經濟時代有天壤之別,社會利益矛盾更加凸顯和復雜,社會關系日益多元和多變。由于種種原因,我國政治體制改革落后于經濟改革,經濟領域中的放活與政治態度上的保守并存,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亟待與經濟現代化水平相適應,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對我國現階段社會轉型期處理矛盾沖突具有突出效果,是我國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社會主義中國存在推動協商民主完善和發展的現實條件。協商民主理論剛剛被引入中國,有學者質疑其理論的普適性,比如季乃禮通過考察我國現有的社會經濟條件與協商民主理論在西方社會產生的條件,得出“協商民主在中國的實踐困難重重”的結論便如此[5],大多數學者還是認同協商民主理論將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體實踐相結合,甚至季乃禮也不排除協商民主的具體措施對中國政治實踐的指導意義。實際上,我國存在推動協商民主完善和發展的現實條件毋庸置疑。其一,我國傳統政治文化以和為貴、君子和而不同,這種古之已有之的對多元共存、多樣化觀念互相包容的傳統精神沉淀,與現代協商民主的主體間性理論相契合;其二,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現代化巨大跨越和偉大進程,伴隨著我國經濟社會日趨多元化和其蘊育的復雜性矛盾,為協商民主的發展奠定了社會經濟基礎。
我國長期存在發展協商民主的實踐事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不僅繼承了馬克思、恩格斯的多黨合作思想,也體現了協商民主精神。“新民主主義議事的特點之一,就是會前經過多方協商和醞釀,使大家都對要討論決定的東西,事先有個認識和了解,然后再拿到會議上去討論決定,達成共同的協議”[6]。20世紀后期民主協商創新實踐如民主懇談會、公民評議會、居民或者村民代表會等形式層出不窮。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要求在黨的領導下,以經濟社會發展重大問題和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實際問題為內容,在全社會開展廣泛協商。顯而易見,協商民主正成為我國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必然對推進我國民主政治發展、現代化事業提供重要理論和制度支撐。
二、協商民主事實與法律之間關系
在現代民主法治國家,事實與法律具有內在的張力和一致性,因此,協商民主的存在事實需要法律確認,協商民主的功能和價值需要法律予以保障和彰顯,同時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實踐也將推動我國法制化進程。
我國協商民主事實首先需要法律確認獲得合法性,以保障社會主義協商民主作為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得到多層次、制度化發展。當今中國的協商民主理論與實踐已經證明,盡管該理論起源于西方,但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實踐的興起順應了我國社會政治發展的需要,我國也存在而且將繼續完善推動協商民主發展的現實條件,因此,盡管在黨的第十八次代表大會才首次提及社會主義協商民主,要求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但是我國長期蘊育協商民主事實表明了我國的協商民主政治傳統。事實需要法律確認,協商民主的事實要長久推動我國的民主政治發展和現代化事業,就必須將協商民主具體規范、程序用法律予以明確,依靠具備國家特殊強制力保障實施的法律承載我國協商民主的事實和價值,促進其制度化、長效化發展。
規范協商民主的法律依靠實踐事實以獲得其正當性。我們不可以陷入這樣一個悖論,即“把法律系統想象為一重回溯性地返回自身并賦予自身以合法性的循環過程”[7],合法律性僅僅是獲得了事實上的強制力,只有當規范協商民主的法律具備了合理性與正當性,才真正能夠促進協商民主健康發展。法律作為工具性系統整合手段,它根基于我們所在的生活世界,雖然起著連接系統和生活世界的重要中介作用,但是卻也有自身弱點,就是只能解決表面性的問題,一旦脫離生活世界,脫離實踐事實,就只能淪為工具性的法律。所以,有效性的法律應該同時反映生活實踐與整合系統的要求,時刻關注協商民主實踐的新形式、新動向。
三、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法律化的主張
要發揮協商民主在發展民主中的重要作用,對協商民主進行系統整體的法律化提升尤為重要,協商民主具體形式需要在憲法法律框架范圍內運行,協商民主的形式創新與發展運行也需要堅實的法律保障。
(一)社會主義協商民主與依法治國具有內在一致性
我國協商民主進一步發展必然走法律化道路,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的必然選擇。法治首先是民主的保障,黨的十五大以來我們已經明確把依法治國作為我們黨領導人民治理國家的基本方略,就是要依靠人民的意志而不是任何個人或者組織的干預治理國家。協商民主作為人民當家作主的重要實現形式,要保障和實現社會主義民主和人民意志,必須在依法治國的大框架和黨的領導之下進行。而民主又是法治的基礎,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當然是促進社會主義國家依法治國的重要制度力量,協商民主作為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符合我國政治傳統,也滿足了人民利益表達的現實需要,這也將推進法治的進步。因此,只有明確對社會主義協商民主與依法治國具有內在一致性的認識,才能夠轉換和開放思路,在依法治國的進程中規范協商民主,在實踐協商民主的進程中促進依法治國。
(二)在國家憲法基本框架下規范協商民主實踐
協商民主理論是舶來品,它是哈貝馬斯在分析晚期資本主義合法性危機時,提出的區別于近代以來自由主義和共和主義傳統民主模式的第三種民主范式。該理論核心觀點在于在程序中轉換協商參與者的偏好,以利于最終達成共識,其形成的多元主義歷史文化背景和現實利益復雜性、其所要求的理想協商程序情境等,均與我國具體實際有異。我們在實踐中應充分考慮實際,恪守我國法治底線。比如西方多元社會與我國由傳統國家走向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的過渡過程不同,即使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斷發展和完善使得我國社會多元傾向越來越類似西方,但是轉型期社會整合機制、制度建設落后于社會經濟分化程度是不爭的事實。新時期要保持長治久安必須首先要鞏固公共權威合法性以保證政治穩定,協商民主法律化就必然包括遵守憲法和法律,堅持黨的領導和依法治國的統一,構建一元主導下的多元互動的協商民主模式。
(三)為基層協商民主實踐“正名”
協商民主被引入中國以來,正以其強大的理論生命力和實踐效果影響著我國的民主實踐,尤其是基層協商民主實踐更是開展得如火如荼。如浙江溫嶺市創建的民主懇談制度,作為各級政府公共政策制定和公共事務決策的必經程序,十余年來在實踐中不斷深化、完善和發展。但是已經制度化運作的民主懇談,之所以能夠長期運作也主要是靠理解其制度積極作用的領導自覺主動推進,而且其實質影響范圍限于本地,難以發揮具有實質性的示范作用。協商民主基層創新實踐層出不窮令人欣喜鼓舞的同時,協商民主在基層的運作也出現隨意化、表面化等不良現象,比如一些地方官員推進協商民主形式創新的種種形象工程不斷見報,任何決策不論其性質與內容,形式化走過場式的組織聽證會等,都標榜貫徹協商民主。因此,亟需促進基層協商民主實踐的合法化,應依靠法律指導和確保基層協商民主制度化長效運作和推廣,確保基層民主協商在憲法和法律框架下不斷創新形式。
(四)切實有效推進協商民主專門立法
協商民主能夠順利運作需要一系列條件,它只能存活在一個理想的協商和言談的情景之中,這些條件和情景從構建協商的交往理性前提和理性交往語境,到組織縮小協商主體的個體素質之間差異,再到幕后以成熟公民社會為基礎的公共領域氛圍的營造等,事無巨細,均需要一部專門指導協商民主的法律規范。從現有法律體系來說,憲法是構建協商民主的具備最高權威和效力的法律文本,它將從宏觀上指引我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等國家政治體制和制度安排,也通過保障公民基本權利等為公民參與協商和權益表達提供最高權威的支持。同時,制定專門規制協商民主法律法規過程中也要注意吸收包括憲法慣例和政治傳統、關于政協的規章條例等,使協商民主法律從制定過程到內容方面均體現協商民主精神。
[參考文獻]
[1]黃微.中國協商民主事實的價值、功能與法律化[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8).
[2]王新生.論協商民主的法治化[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
[3]曲娜.哈貝馬斯的協商民主法律觀及其法治意義[D].哈爾濱:黑龍江大學,2008.
[4](英)戴維·赫爾德.民主的模式[M].燕繼榮,等,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17.
[5]季乃禮.協商民主實施的條件及其在中國的適用性——以哈貝馬斯的協商政治為例[J].公共管理高層論壇,2010(1).
[6]中共中央統一戰線工作部研究室,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周恩來統一戰線文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129.
[7](德)哈貝馬斯.在事實與規范之間:關于法律和民主法治國的商談理論[M].童世駿,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4:159.
責任編輯:金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