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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我們曾對城市規劃和產業政策問題做過集中的思考,形成了《怎樣的城市化》、《挪物死,挪人活》等文章,發表在2011年第一期《休閑讀品》上。當時的主要觀點是城市不能搞得太大,城市太大了就會造成各種資源(如水、糧食、副食品、能源)的畸形需求結構,造成遠距離輸送物資的弊端,如西電東輸、南水北調等。為解決這些問題,我們提出了通過產業政策的調整來縮小城市規模,如將各央企總部遷出北京,以緩解北京的人口、交通、水乃至空氣等一系列資源壓力的設想,具體內容還有很多,有興趣的讀者可參閱那期雜志。
當時,我們思考的另一個問題是資源型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問題。我國有資源型城市440座,有少量城市因為資源的枯竭而萎縮,甚至瀕臨消失,如云南的東川市、甘肅的玉門市等,更多的城市在不久的將來也會面臨這樣的問題,如黑龍江的大慶市、內蒙古的包頭市、四川的攀枝花市等,還有一批眼下因資源的突然性開發而快速發展的城市,如甘肅的慶陽、陜西的榆林、內蒙古的鄂爾多斯、新疆的哈密等,現在正處于快速增長的狀態,表面上看起來風頭正健,但實際上,終將面臨資源枯竭后的衰退問題。我們當時的想法是:
1、對于那些資源已經枯竭,淪為“死城”的城市,如玉門等,要尋找“救活”他們的辦法,即尋找到讓他們在現有規模(或更小規模)可以持續、長久、穩定發展的辦法。
2、對于那些即將面臨資源衰退的城市,如大慶等,需要提前想出辦法,以避免重蹈玉門的覆轍。
3、對于當下那些超常規崛起的新的資源型城市,應未雨而綢繆,在其經濟起飛期時,利用其財政收入暴漲的大好時機,提前布局,為未來的產業轉型和城市可持續發展打好基礎。
為深入探討上述問題,我們特別邀請著名區域經濟學家胡欣老師撰寫了兩篇文章《資源型城市命運將向何方?》、《區域發展預判與產業轉型升級——以德國魯爾區為例》,初步討論了我國資源型城市的轉型問題,并試圖以德國魯爾地區的成功轉型為我國的城市戰略規劃提供借鑒。胡欣老師學養深厚,對我國各個城市的由來與發展如數家珍,對一些問題的看法言簡意賅、頗多深意、耐人尋味,但因年事已高,無法對世界上成功轉型的資源型城市作親身的第一手考察,所以,我們便想物色一些對德國魯爾、美國休斯敦這些轉型成功的著名城市有過親身考察的作者,由他們來回答我們所關心的更具體的問題,比如魯爾的轉型過程中政府和企業各自發揮了怎樣的作用?誰來決定選擇什么產業作為替代產業?新產業的收入如何達到原來產業的水平?等等。但非常遺憾,一直沒有找到這樣的作者。胡欣老師的文章早在2011年4月就已寫好,但由于缺少配套的文章,形成不了一個系統的專題,便一直拖到現在。
這一拖就是三年。三年來,每每看到胡欣老師工工整整用鋼筆寫的手稿,我們心里就覺得慚愧不已。時至2013年歲末,依然沒有找到合適的作者,但覺得實在不能無限期地拖延了,遂決定于2014年第一期刊發胡欣老師的這兩篇文章。同時配上筆者這篇拙文,借以表達我們對這些問題的深切關注,并希望能引起對這些問題有深入研究的學界同仁的注意,不吝賜稿。
三年以來,城市化帶來的問題不僅沒有解決,反而日益嚴重,而且還帶來了許多新的問題。城市的霧霾問題日益嚴重,排水問題依舊如故,擁擠的交通和居高不下的房價,促使北京市的一位人大代表居然提出要限制從事低端產業的人進入北京這類的“餿主意”。而那些因能源經濟而暴富、亂花錢的城市,如陜西榆林的神木縣,2009年首搞“土躍進”,全民免費醫療。2013年卻因煤炭價格下跌,縣財政幾近破產。再比如同樣靠煤炭暴富的內蒙古鄂爾多斯市,曾經富得連做家政的鐘點工都開豐田RAV4上班,但2013年也因煤炭價格波動,出現大面積資金鏈斷裂,樓盤跳水的情況。
一方面舊病未除,另一方面新病來勢更猛,要么是城市瀕危,無錢自救,要么是突然暴富,揮霍浪費。這些事實讓我們憂心忡忡,之所以不揣冒昧將這組未形成體系的文章刊出,實在是感到形勢急迫,不得不早些發聲,哪怕再不成熟,能引起些批評、討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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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舊病未除,新病又起?為什么別的國家已有覆轍,我們卻一意孤行地重蹈?為什么對真正能未雨綢繆的方案卻熟視無睹?
更有甚者,各地都打著“提前布局,發展替代產業”的口號,在原本就虛弱不堪的基礎上再加新的負擔。比如黑龍江大慶和陜西榆林,雖然聲稱為應對未來石油資源遞減的問題,提前發展新的產業,可實際發展出的,仍是以石油和煤炭為原料的深加工產業,這種新產業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在加劇問題。
為什么會如此?
三年多來,我們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深刻地感覺到城市和城市化問題本質上已經不是技術性的問題,即不是能不能尋找出解決方法的問題,而是有了方法去不去用的問題,似乎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宿命:人人都知道那樣做是錯的,可偏偏又都去做,比如人人都知道車輛多了會造成道路擁擠、空氣污染等諸多問題,但自己卻還要買一輛車開開。
所以,重要的問題不是提出解決問題的技術方案,而是要從人性和歷史的深度上去理解:城市為什么會出現?它為什么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在城市化的過程中,究竟哪些是人類無法改變的宿命,哪些又是有可能通過主觀選擇闖出新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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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三年的研究,我們一個最大的收獲就是意識到解決城市化的問題,靠學習西方的先進經驗是不可取的,下面詳細加以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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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讓我們看一看西方發達國家是采取何種手段治理現代“城市病”的?
1、轉移:即將那些高污染、高能耗產業轉移到其他國家去,而本國只從事這些產業的工業產品設計、投資等。再具體些分析,有“硬轉移”和“軟轉移”兩種方式。“硬轉移”就是直接把工廠設備賣給別的國家,自己不再生產、控制這個工廠了。德國的魯爾礦區轉型就是例子之一,他們把鋼廠賣給了中國,自己不再煉鋼(不煉鋼后具體干什么?原來采煤、采礦、煉鋼積淀下的那些技術人員和工人如何實現新的就業?城市的財政收入主要靠哪些新行業和企業支撐?諸如此類的問題則鮮見中文報導,只是含糊其辭的說“以服務業或第三產業代替”)。最硬的轉移莫過于垃圾的轉移,這些年我們目睹了西方發達國家把真正的垃圾(醫院用過的繃帶、廢舊電池等)成船地運到中國和非洲各個落后國家,由這些國家去“處理”。“軟轉移”的例子則是蘋果公司,他們只在美國完成產品的研發與設計,生產工廠則設在中國等全球各地,以消耗這些國家的能源,使用這些國家的廉價勞動力,污染物也排放在這些國家。
2、倒退:一些為生態學家所津津樂道,也為一些發達國家在局部地區視為解決城市問題良方的辦法,其實是“倒退”。比如,為解決汽車過多帶來的交通擁堵和空氣污染問題,西方一些發達國家的某些城市采取提倡自行車運動,號召大家放棄開汽車,重騎自行車,如荷蘭的阿姆斯特丹、丹麥的哥本哈根、美國的西雅圖等。他們不單是簡單地鼓勵號召,而是采取了很多實際措施,如劃出專用的自行車道、設置更多的路邊停車位、要求各公司設立員工更衣室和洗浴間以便在騎車上班出汗后可以洗浴更衣等。還有的歐洲城市在設計道路時,故意把道路建的較窄,而且讓人車混行,車速不能超過7公里/小時,實際上是通過這種手段,逼迫有車族放棄汽車成為步行族。①
3、恢復:有些發達國家的城市大打恢復生態環境牌,如恢復被污染的土地,恢復已經干涸的河流等。但是,這些生態恢復工程,不僅不能真正恢復生態,反而有弄虛作假、掛羊頭賣狗肉,借恢復生態而搞新的開發工程之嫌。
例一、瑞典南部馬爾摩西港新市鎮的轉型改造,被視為歐洲的典范,吸引了很多城市管理者和規劃設計人員前往參觀。但這個改造案子中,土地污染問題并沒有獲得真正完善的解決,因為清運污染土壤的估算成本是個天文數字,政府和開發商只好放棄土壤治理,直接在污染的基地上覆蓋了一層正常的土壤。而在調查中發現,西港的污染還不是最嚴重的,馬爾摩城區中其它一些地方的土地污染比西港還要嚴重,有些地方已超過了瑞典都市土壤污染的最高容忍限度。②
例二、美國西雅圖市中心的奧林匹克雕塑公園。這里過去用來儲放石油,土壤污染嚴重。1999年以后建成此公園,是美國一個著名的生態恢復工程。“這個案子雖然成功地活化了都市空間,受傷的土壤卻沒有真正獲得治療,僅輸入大量干凈土壤蓋住原本污染的土壤,改變了基地的皮相,卻沒有改變土壤污染的事實。在排水系統上,公園沿用傳統下水道系統將雨水直接排入海灣,是又一個令人失望的地方。目前公園已經產生排水問題,因為許多擋土墻阻礙了地下水流,再加上典型的下水道系統無法完全控制雨水,往后,只能靠投入大量的金錢和人力來維護。”③
上述兩個案例說明,“土壤一旦受到污染,就難再恢復健康。”④
例三,韓國首爾的清溪川改造工程,這條河本已干涸,韓國政府從漢江引水注入清溪川,雖然這條河里又有水了,但是建設和維持成本巨大,從本質上講,這根本不是恢復河流生態,而僅是營造出親水景觀,改善城市形象,增大城市商住用地附加值而已。①
上述事例說明,生態一旦污染,很難真正恢復,而所謂發達國家搞得這些所謂生態恢復工程,在生態恢復方面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其實根本的動機還是開發,通過營造景觀表象增加開發項目收益而已。
4、說謊:為了維護現狀,西方發達國家還杜撰了一系列的“先進環保概念”,通過赤裸裸的造謠手段,誤導發展中國家走到永遠見不到效果,只能往“無底洞”投錢的道路上。這類謊言多了,比如“綠色能源”(風電、太陽能)概念,比如電動汽車概念。從能源消耗和污染的角度看,電動汽車簡直就是笑話,給汽車充電,電從哪里來?不是靠燒煤發電嗎?難道不消耗能源?輸送電力的過程中,至少要損失30%以上的電力,從能源消耗的角度來看,電力汽車的消耗遠大于燒油和燒天然氣的汽車。電動汽車是沒有排放了,不污染空氣了,但是,廢舊電池就不污染土壤了?被污染的土壤再揮發或以浮塵的形式浮上天空,不也同樣污染空氣嗎?至于風能、太陽能,且不說這些設備的制造同樣要消耗資源、污染環境,單說其能量轉化效率的低下與不穩定,就使其在歐美尚未成為能真正出力的能源供給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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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我們再看一下西方國家治理“城市病”的效果。
1、成功地把一些“病”轉移到別的國家和地區,比如把污染物、制造污染物的企業轉移到別的國家去了,從而使本國的空氣質量好了,環境好了。從根本上說“病”沒治好,只是轉移給別人了而已。
2、在其本國內部,有些“病態”得到了表面上的緩解,但實質問題沒有解決,比如挖渠引水制造所謂的“生態恢復河流”,用一層新土蓋上已被污染的舊土,減少汽車、緩解擁堵(但人行動的速度慢下來)等,多是樣子工程。
3、在其本國之內,一些根本性的問題并沒有解決,比如歐洲諸國雖然有非常發達的下水道,但是仍解決不了暴雨帶來的城市雨洪問題,一下暴雨照樣有淹死人的情況發生;更沒有解決城市地下水的回流問題,城市說下陷照樣下陷,照樣成為“廢城”、“死城”等等。②
4、很多謊言也被他們自己戳穿了,曾幾何時,旅游業被當成綠色產業排在我國不少城市的首選產業方案,這種觀念也是來自西方發達國家的經濟學家。但現在的研究發現,旅游業的污染和破壞,有時不亞于傳統產業,著名的意大利水城威尼斯因為環境的惡化,不少原住民選擇逃離該城。
5、和中國一樣,西方發達國家也是舊病未除、新病又起,比如德國魯爾地區經濟轉型是“成功”了,可美國的底特律卻破產了。在工業時代,不僅資源型城市可以因資源枯竭而壽終正寢,就是以制造業、旅游業、商業為主要產業支柱的城市,也一樣會因為行業的衰退而變成死城、廢城,美國那些淪為死城的小城鎮,正在空殼化的意大利威尼斯、還有法國人大批甩賣的葡萄酒莊。這一切說明,工業時代的城市壽命遠遠地低于農業時代的城市壽命,只要稍微對比一下就會發現,那些自從古代就存在的古老城市,其壽命遠遠高于現代資本主義崛起后催生出的新城市。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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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看來,對中國來講,西方發達國家并沒有提供我們可以學習、以解決城市病的先進經驗。
1、“轉移”。且不說這種以鄰為壑的行徑在道義上站不住腳,就算中國想把自己的污染工業轉移出去,那也得辦得成才行!可中國能辦得成嗎?有轉移給別國的經濟實力、政治實力、文化實力以及軍事實力嗎?又轉給誰呢?只要稍微有點理性,便會承認:轉不出去!也無處可轉!而且,從邏輯上講,這種“轉移”而不“消除”的方法總有山窮水盡的時候,也許本世紀內,還有中國、非洲、東南亞等發展中地區可以承接發達國家轉移來的污染企業與污染物,恐怕下個世紀,就已經無處可以承接這些東西了!
中國目前的現實狀況,不僅不是“轉移高污染企業”,而是處于千方百計地接納高污染企業和落后企業的狀態,過去是買別國的造紙廠、煉鋼廠,現在是以自己寶貴的土地資源、能源資源、環境資源為代價,千方百計地接納同樣具有污染的電子工業,如各地對富士康、三星等公司那些令人咋舌的優惠政策。
由此看來,“轉移”這招兒,中國不僅學不了也不想學。
2、“倒退”。其實“倒退”這條倒是根本解決問題的方法之一。但是,它的實現條件十分苛刻:必經全人類共同“倒退”才行,正如共產主義必須在全球才能實現一樣。如果僅是局部地區的“倒退”,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是強化目前這種城市化格局的因素之一。發達國家少數幾個城市推廣自行車,并沒有改變全球汽車銷量仍連年遞漲的事實。而在落后國家看來,這就是富人永遠奴役窮人的詭計:憑什么你們玩夠了汽車,就不讓我們玩兒,我們寧肯先玩到把路全堵死,再像你們一樣重拾自行車。所以,這條路在眼下的中國也是不具備可行性的。且不說那成千上萬做著“有車夢”的群眾不答應,就是那總銷售額過萬億的汽車產業,如果關掉一些,會帶來多么巨大的就業和經濟衰退壓力,沒有一個決策者敢在這事兒上玩“硬著陸”。
3、恢復。這招兒中國人倒是學了,而且學的很快。比如北京永定河恢復生態環境,比如太原、咸陽、寶雞諸城市打造的親水景觀環境等。中國之所以能如此之快地學習西方國家的“恢復生態工程”,其實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真想恢復生態,而是和西方國家一樣,可以借“恢復生態工程”大搞新的開發。這是一招學了但不該學的“招兒”,因為會使我國的城市問題更加嚴重。
4、說謊。這招首先是難學,以中國現在的水平,還處在被人欺騙的時代,大多數人連識別人家謊言的能力都沒有,別說編造自己獨特的謊言了。編造謊言,統治全球,是發達國家統治能力強大的表現。平心而論,中國尚無此能力。其次,即便有此能力,以我們中國人的統治天下的政治傳統,也不屑于使用此等賤招兒、惡招兒。
從更深層次來看,現代城市化發軔于西方,正是通過城市化,西方發達國家成為世界的統治者,他們通過殘酷的國內革命和世界大戰,實現的是對全世界統治的一種暫時的均衡狀態,他們的全部“先進經驗”都是維持自己統治地位的經驗。
我們現在面臨著太多西方發達國家編造的謊言,這些謊言不一定是某個國家或某個組織故意編造出來的,但是,其加在一起的后果是有利于維護整個西方世界統治地位的。
比如關于車輛擁堵,不知是什么人編造出的謊言,說是交通擁堵不是汽車太多所造成的,而是規劃不善導致的。美國、日本的人均汽車擁有量都高于中國,人家就不擁堵。這當然是謊言了,因為事實上,美國、日本照樣擁堵,人口高度集中的城市里面和中國一樣停車困難。
這些謊言一定是西方發達國家的某些人編造出來的,目的就是借口“制度性缺陷”把生態問題政治化。這類謊言多了,就能達到搞死中國,使中國永遠陷于落后混亂的境地,從而達到維持他們統治地位的目的。
而謊言的傳播自有接受謊言的基礎,其共同的心理基礎是統治的欲望。西方發達國家編造謊言是為了維持他們的統治地位,國內信謠、傳謠的人也是被自己想享受統治者生活的欲望沖糊涂了頭腦:他們想和西方人一樣,人手一輛汽車,想和西方人一樣享受潔凈的空氣,便在心理上接受了這些謊言,傳播這些謊言,發泄心中的怨氣。他們沒看到,人家造謠是為了保持現有的統治地位,而你如果信這種謠言,恐怕連現在這種生活地位也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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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全面客觀認識西方文明及其“先進經驗”。
本文大量引用了廖桂賢女士所著《遇見好城市》一書中的資料,廖女士是臺灣人,想必不會被貼上“毛左”之類的標簽,觀點更傾向于全面、客觀;廖女士是美國華盛頓大學建筑環境博士候選人,游學歐美多國,有足夠的見識和專業知識背景。希望她的這兩種背景能避免一些國內讀者常見的無意義的爭論。
廖女士書中有幾段話是客觀的、全面的,可以作為結論性意見來理解:
“歐美、日本等富裕國家的過度消費,是造成氣候變遷,生態多樣性消失,水資源枯竭等全球危機的根本原因”。(P169)
“美國是我們最喜歡模仿、最羨慕的國家,但就消費文化而言卻是個極其恐怖的地方。這里是號稱世界上最自由民主的地方,人民信仰個人主義,任何事情都要隨心所欲,但卻也是最會糟蹋地球環境的國家”。(P177)
“美國西北地區的學者普遍認為,都市河流復育(即恢復生態)的效益僅在于提供環境教育的資料,對于改善實際生態功能的幫助并不大”。(P110)
我覺得廖女士的觀點對于我們國內那些過于迷信西方發達國家及其先進經驗的人類來說,不啻是一劑清醒劑。我們應該明白:現代城市化的問題是西方發達國家造成的,而他們解決問題的手段不是真正地解決問題,而是想維持現有的世界統治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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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想說什么?難道就是要證明“西方陰謀論”嗎?行文至此,我似乎聽到了有人這樣問,語言中流露出幻覺破滅后的憤怒!好吧,全面總結一下我對城市化問題的認識:
1、城市同人類與生俱來,一開始就有問題,只是當時規模小,其危害尚沒有這么嚴重而已。
2、現代城市化問題發軔于西方,在其極大地改善了城市居民生活條件的同時,也造就了嚴重的城市病。西方發達國家并沒有解決這些問題,而是使其更廣泛,更嚴重。
3、以實際后果看,城市化已成為人類文明的癌細胞,以全人類無法預料的速度和強度消費資源,污染環境。
4、城市化的內在動因是人類追求統治的欲望,這是一種普遍性的欲望,正是在這種欲望的催動下,產生了城市化,也產生了與之伴生的各種謊言,幾乎一切關于城市化的“先進理念”都具有謊言的特征。
5、城市化對資源的加速消耗,對環境的加速污染,只會更加嚴重。
一切緩解手段事實上幾乎沒有效用。
面對這種宿命,人類就沒有選擇了嗎?當然有。
積極性的方案是發展出新的科學,新的產業,沒有污染,還能讓人類享受高品質的生活,在人類實現其天然統治欲望的同時,盡量減少對資源和環境的破壞。比如創造出新的冶礦業,新的制造業,新的工業和技術不排放污染物,對能源的消耗降低在可持續發展的水平上。盡管這樣做有很多困難,正如胡欣先生在他的文章中指出的那樣,要求一個資源型城市在建立之初就考慮好資源枯竭后的產業升級與轉型問題,是難以做到的,因為對幾十年后的情況,很少能做出那么有前瞻性的判斷,并且開始采取實際措施。但是,這個方向恐怕還是得堅持,只有堅持,才能找到出路。
消極性的措施就是“倒退”了,如同放棄汽車重拾自行車一樣,人類應放棄大城市,重歸小城市,消滅大企業,重歸小企業等等。
總之,在解決城市病方面,知識上和技術上并沒有多大困難,已經有很多具有操作性的方案。問題在于,人類是否能從整體上接受這些方案。
這非常困難,困難并不在于理解這些方案的技術合理性,而在于人類各個小族群(或國家)能否遏制住自己的統治欲,如果能遏制,則人類尚能選擇一次自己的命運,如果不能,則只有沿著宿命的道路一路飛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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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的思想和三年前邀請胡欣老師撰寫文章時相比,已經發生了一些重要的變化,當時還簡單化地想著學習西方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可以解決我國城市化發展中的“城市病”問題。但經過這三年的深入研究,意識到,沒有那么多的“西方先進經驗”可學。但是,并不是要全盤否定向西方發達國家學習,人家雖然以鄰為壑,但畢竟把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收拾得比我們好,這一點還是要學習的。最重要的是要有獨到見解、要探索出符合我們國家,也符合全人類共同利益的嶄新道路來。
①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54-95
②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239
③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228-231
④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239
①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108
②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193
③廖桂賢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版,P46
深度閱讀推薦:全面認識西方文明
1、劉瑜 著《民主的細節》,上海三聯書店,2009年6月第一版。
劉瑜是大陸出身的學者,后游學美、歐,現在為劍橋大學政治系講師,她根據在美國的實際觀察,從普通老百姓容易感知的角度,介紹了美國的民主制度,雖然也有批評,但總的來說是贊同且向往的。此書2009年6月出第一版,到9月就被印刷了19次,是暢銷書了。說明民主這詞對于中國人是極有吸引力的。
2、廖桂賢 著《遇見好城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年6月第一版。
廖桂賢是臺灣出身的學者,也游學美、歐,本科學經濟,碩士、博士學建筑與環境專業,她根據自己的親身觀察,介紹了歐、美、日、韓等國恢復生態和可持續發展工程的實際情況,有肯定贊賞的地方,但更多的還是批評。
這兩本書的作者都是女性,更多地是依靠直覺寫作,看到什么就寫什么,因而有著直覺特有的深刻,而且,也有觀察本身帶來的客觀。但是,不同出身造成的主觀立場差異也若隱若現地發揮作用,來自臺灣的廖桂賢沒有制度上的緊張感,更客觀些,而來自大陸的劉瑜,時不時會流露出某種制度預設前提來。她們的文筆都十分感性生動、好讀。我們覺得應該將這兩本書、進而將這兩類書同時閱讀,才能獲得關于西方文明更全面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