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百合花》 虔敬個人成長

短篇小說《百合花》是當代著名作家茹志鵑的代表作亦是成名作，寫于1958年，當大躍進的熱浪席卷全國，文學界也因此充滿了打擂比武的聲音的時候，陜西省文學刊物《延河》上發表了一篇題為“百合花”的小說。盡管《延河》地處西北，《百合花》也僅只是一篇幾千字的短篇，但它卻以自己獨有的百合花般的氣息與芬芳，給當時一片燥熱的文壇帶來一縷清新的風。不久，當代文學大家茅盾給出了這樣的評價：“我認為這是我最近讀過的幾十個短篇中最使我滿意，也是最使我感動的一篇。”

至今，已經半個世紀過去了，小說以她獨特的風韻依然感動著人們。筆者任教以來，蘇教版初中語文教材幾經調整，而《百合花》的地位不曾撼動。每當帶著不同屆的學生嘗試用不同的方式來品讀這部作品時，自然也會生發出不同程度的認識，然而變化中最為永恒而又愈加深刻的便是對那兩個平凡人物——新媳婦、小通訊員的解讀，鮮活、立體、真實是他們永遠的底色。這堂課，我和學生們一起見證了作為一個個體的人，心靈和精神上的成長，超越“英雄”。更重要的是，在今天的現實生活中，這份成長依然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給人以思想的啟迪、精神的振奮和道德的追求，對于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而言無疑是“身教勝于言傳”的典范。

聚焦：體悟人物內心

【新媳婦】

從題目入手，明確“百合花”在文中最直接的是指新媳婦的百合花被子，然后概括出與之相關的故事情節：借被（30-33小節），鋪被（46、47、55小節），獻被（56-62小節）。進而把學生分成三大組，分工閱讀新媳婦借被、鋪被、獻被三個情節，關注新媳婦的外貌、語言、動作、神態描寫。由此，先落實由文本信息得到的對任務的初步印象。

【小通訊員】

“百合花”不僅僅是新媳婦心靈和性格的象征，還有另外一個重要人物——小通訊員。與他相關的故事情節可以如此概括：小通訊員帶路（5-23小節）、借被（26-45小節）、犧牲（56-57小節），這次可以安排學生自由選擇閱讀自己喜歡的情節片段，整理出小通訊員的形象。

冥思：虔敬個人成長

這樣分析人物，不免有貼標簽的意味。而變化著的人才是真實的，所以，按照事件發展的順序分析，不難發現新媳婦的形象也是在變化的，心靈是在成長的。同時，引領學生去探究，新媳婦為什么會有這些變化。由此獲得感悟，人在一些重要的時刻，會實現精神上的超越，要把握住自我教育的機會。這樣，對人物的認識就更加全面、立體、深刻了。

畢竟是新媳婦，她見了人總是“臉扭向里面，盡咬著嘴唇笑”，“還是低頭咬著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沒笑完”。她身上展示出來的羞澀、靦腆，以及在那個年代女性所特有的矜持，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更何況這條百合花被子是她唯一的新婚嫁妝，“也許她為了這條被子，在做姑娘時，起早熬夜，不知多干了多少零活，才積起了做被子的錢，或許她曾為了這條花被，睡不著覺呢”，這讓她怎能不珍惜啊！但人的性格是多面的，害羞靦腆并不是她的全部。同時，她還很善良，明事理，當她知道“共產黨的部隊，打仗是為了老百姓”的道理后，“這一次，她不笑了，一邊聽著，一邊不斷向房里瞅著”。聽“我”說完了這番話，她在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后，最終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以大局為重。而當包扎所人手不夠時，她也是鄉干部動員來的人之一，可以推想新媳婦平時做事主動，應該也是個積極分子。鋪被子時，她完全沒有顧忌地把自己的百合花被子鋪在了外面屋檐下的一塊門板上，完全沒了之前的猶豫。做工作時靦腆害羞的性格又顯現出來，畢竟平時勞動中何時碰過這些，所以“又羞又怕”，“放不開手來”，“大家都要搶著去燒鍋，特別是那新媳婦”，“跟她說了半天，她才紅了臉，同意了”。但是，當小通訊員犧牲后，她簡直像變了一個人，“輕輕移過一盞油燈，解開他的衣服，她剛才那種忸怩羞澀已經完全消失，只是莊嚴而虔誠地給他拭著身子”，“一針一線地縫他衣肩上那個破洞”，“劈手奪過被子……自己動手把半條被子平展展地鋪在棺材底，半條蓋在他身上”。這些特寫鏡頭，將新媳婦的每一個動作放慢，拉長，一個鮮活生命的逝去，讓她身上的剛毅蘇醒了，從而精神上得到了飛躍，心靈上獲得了成長。

師生在閱讀分享的過程中，列出了以下內容。

茹志鵑在《我寫〈百合花〉的經過》里這樣解釋新媳婦這個角色：“為什么要新娘子，不要姑娘也不要大嫂子？現在我可以坦白交代，原因是我要寫一個正處于愛情的幸福之旋渦中的美神，來反襯這個年輕的、尚未涉足愛情的小戰士。當然，我還要那一條象征愛情與純潔的新被子，這可不是姑娘家或大嫂子可以拿得出來的。”不難看出，作者在新媳婦身上寄寓了美好的期待，被愛沐浴的人，也會把愛傳遞于他人。

肖復興《前方遭遇塌方》里的一段話用來評價新媳婦非常合適：“一個人的性格會在平常的日子里顯現出來，一個人的品格卻在關鍵時刻尤其是危難的時候更為凸顯，那是一個人生命中最鮮亮的底色。”我個人也十分喜歡新媳婦，她外形漂亮，勤勞能干，善良友好而又不失矜持，關鍵時刻魄力有加，絕對是“中國好媳婦”的不二人選，這不正是百合花純潔美好的化身嗎？我把自己的這段評價與前面兩位大家的話放在一起通過幻燈片展示給同學，他們在大笑的同時，也不斷點頭認可。

同樣的，遵循事件的發展順序可以看出，小通訊員的形象也是變化的，也讓我們看到了他的成長。這個任務就放手給學生去分析了。這個19歲的新兵，忠厚老實，靦腆可愛，渾身散發著質樸的鄉土氣息，送女文工團員去前沿包扎所，一個人在前面撒開大步走“總和我保持著丈把遠的距離”。靠近他一些，“立即張皇起來，好像他身邊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局促不安，掉過臉去不好，不掉過去又不行，想站起來又不好意思”。有些木訥，有些害羞，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肩上的步槍筒里，稀疏地插了幾根樹枝”。槍是殺敵的武器，可在小通訊員手里，他寧愿把它當作一個裝飾，可見內心深處他也是厭惡戰爭，向往和平生活的。借被子時，他在女性面前的不善言辭再次暴露出來，一開始借不到被子歸根于“老百姓死封建”，后來得知被子是新媳婦的唯一的嫁妝時，“皺起了眉，默默地看著手里的被子”，此刻內心一定充滿了愧疚，果真一邊走一邊嘟噥開了：“我們不了解情況，把人家新婚被子也借來了，多不合適呀……”多么善解人意，懂得站在他人立場想問題，知錯就改。正是因為他的性格里有這樣的覺悟和認識，才會有他為了保護擔架員，自己撲在了手榴彈上的舉動。

我極力不想把他歸類在英雄角色上，因為中國不缺英雄，那個時代不缺英雄。黃繼光、邱少云、董存瑞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影響了中國幾代人。而作為一個平凡的人，小通訊員性格鮮明，有顯而易見的優點，也有不可忽視的缺點，但是他性格的主要方面還是善良、勇敢的，尤其是他能在危機時刻，履行身為軍人的職責——保護他人，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實在是令人敬佩。那一瞬，小男孩長大了，勇敢地擔當起自己的責任，完成了軍人的使命。

肖復興的那段話，也完全可以用來評價這位可愛的小通訊員：“一個人的性格會在平常的日子里顯現出來，一個人的品格卻在關鍵時刻尤其是危難的時候更為凸顯，那是一個人生命中最鮮亮的底色。”最終，學生自己仿照前面的表格，生成了自己的認識。

這戰爭年代里的兩個再平常不過的人，向我們展示了那個年代的人物風貌和人際關系，品讀過程中，羨慕向往的情感溢于言表。他們在各自的生活空間里，活躍著，彰顯著自己的青春，保持著自己的個性。然而，最可貴的，正是他們身上精神的成長和心靈之花的綻放，一如百合般清新誘人，值得虔敬。生活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的現代人，應該審視自己，做個可愛的人，有情趣的人，勇敢果斷的人，純潔善良的人。對于我們今天的道德審視，人情冷暖都有著至為重要的借鑒和反思作用，想想，距離他們，我們已經走了多遠！

“新媳婦卻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到，依然拿著針，細細地、密密地縫著那個破洞。”“在月光下，我看見她眼里晶瑩發亮，我也看見那條棗紅底色上撒滿白色百合花的被子，這象征純潔與感情的花，蓋上了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臉。”整齊的誦讀中，鈴聲響了，我和同學們都經歷了一次精神上的洗禮和浸潤。

作者簡介：江蘇省蘇州工業園區星海實驗中學語文教師。

（責任編輯：劉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