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佛祖釋迦牟尼出生時,在地上走了七步,步步生蓮。由此可見,蓮花自古便在人們心中占了很重的地位。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古人贊其品行高雅、清麗,不知有多少人曾自比為蓮,稱其品節(jié)高傲、清廉。蓮花幾乎成了單純、美麗、清凈的代名詞。
然世人詩文中多稱贊白蓮純凈、粉蓮嬌羞,卻鮮少有人提及其它品種。我卻是偏愛紅蓮的,這蓮花之中唯一沾了點妖氣的品種。紅蓮不似白蓮干凈地不食人間煙火,也不似粉蓮女兒心思惹人憐愛,它似與自己的同伴們截然不同。它熱烈、妖艷、放肆。只一朵,就像是要引燃了整個蓮池一般,轟轟烈烈地,有一種慘烈的美。是的,慘烈,像是用盡生命燃放的火焰,不顧一切地、熱烈地燃燒著。
紅蓮很妖,她有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艷媚。紅的,像勾了紅色眼影的舞女,又像一條系在小指上的紅繩,搖曳在一色的青綠或粉白之中,挑了唇笑,媚眼盈盈。那一片片緋色的花瓣,在清風中愜意地擺動,看起來又很柔弱。一縷縷的,像是要化成一陣陣緋紅的煙霧,就這么消散了。
紅蓮很烈。她每一次綻放都傾盡全力,如一團燃燒的火,又如狂舞的濕婆,熱烈地,瘋狂地,冷靜地。蓮花是有佛性的,所以世間百花中,“蓮”是唯一能花、果、種并有的植物,在禪宗中,它象征釋迦牟尼“法身、報身、應身”三身同駐。一株蓮,就是一個輪回。在那花瓣的開合間,流轉了幾個盛世的繁華與衰落,仿若用朱砂在她身上一點一點刻下,最終方成了這極致的赤紅。在她用盡全力的盛放中,承載著幾個世紀的愛恨情仇。濃烈的,仿佛天上的雷鼓,又如在池水中蕩漾的紅色裙擺。放肆的,在一片寧靜中執(zhí)著地燃燒著。那是不羈的、自由的、明亮的、美麗的。
我想我是羨慕并且敬佩紅蓮的,人們沒有那么多任性妄為的機會。生活在現代的人們,身上的擔子太沉、約束太多,沒有人是真正自由的。而紅蓮不同,她任性、倨傲、堅強而又美麗,她可以在富人的花池中多年不結一朵,也可以在破敗的小池里驕傲地怒放。只這一段日子,過了期就枯敗,像是耗盡了氣力后的退場,而又心滿意足。我想我的骨子里是帶著一種不羈的,因此,我才會那么執(zhí)著于紅蓮。我想我也要綻放一次,人一生總得有那么一場轟轟烈烈。無論如何,我想我應該賭一把,賭我的年少輕狂如我單純執(zhí)著的夢想。或許很多年后我再回過頭來審視自己時,會嘲笑自己今天的幼稚。但是沒關系,至少我知道,我曾經為我的夢想、為真正的自己努力過。我終也能夠心滿意足地走下場,因為我曾經綻放過,這就足夠了。
而我想我喜愛紅蓮終是因為她雖然在本質上依舊和其它蓮花一樣的高潔,卻比同伴多了一分孤傲。紅蓮不常見,通常只是一兩株,分散地立在一片粉白之間,卻又偏偏生得筆直,出水又高,孤傲地甩開了其它。她比火更剛烈,比錦更柔軟,如一把出鞘的寶劍,寒影森森,又如一位著了紅衣的佳人,照影相憐,一抹驚鴻。她性子孤清而又寂寞,如一陣飄渺的簫聲,穿透迷霧而來;她性子熱烈又高昂,如在鼓上赤足而舞的紅衣舞者,裙袂翻飛,鼓聲隆隆。
然而這美麗終究是要消散的,我感受著窗外吹來的微寒的秋風,想著是否此刻正有一朵紅蓮,在我用筆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靜靜地、心滿意足地落幕,一片片枯黃的花瓣落在水面上,等待著下一次輪回的到來。
(編輯 李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