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憶有個你

時間如沙漏。當沙穿過細小的孔從一端流過另一端，剩下的是否只是空白。

——題記

我記得

才進四月，西昌已經那么熱了。最明顯的就是那半塊藏在衣柜下悄悄融化了的固體酒精。它是粉紅色的，化在了白凈的衛生紙里，粉與白色很分明，可是它們的融合卻溫暖又寧靜。

我看到你給我的留言，說你黑了，胖了，壯了。我怎么也無法把你與它們聯系起來。我在腦海里試想了很多遍，出現的依然是你曾經的面容：清瘦白凈的男生，額前留著細碎的劉海，笑的時候會露出兩個黃豆般大小的酒窩，所有的一切都顯示著你的青春與活力。或許，正是因為年輕，正所謂年少輕狂。我記得你那時不愛學習，只愛金庸先生筆下的俠肝義膽，網吧里的烏煙瘴氣和乒乓桌前的聚精會神。乒乓是我和你唯一相同的愛好，但你從來不會讓我，我在心里悄悄罵你不紳士。你揚揚眉，笑得陽光燦爛：姑娘，要是我讓你了，你怎么進步。

或許那個年紀的孩子都有一種不用言語的默契。我們默契得不談理想，不談高考。所以連頹廢都顯得那么理所應當，而我們正用這樣的頹廢來消解心里的煩躁、不安和恐懼。然而，誰又敢輕易糟踐人生？

青春給了我們每個人一顆敢放縱的心，卻沒有給每個人一個可以去放縱的生命，青春亦不過是一顆糖衣炮彈罷了。所以，那緊鎖的眉頭和刻薄的語言輕易便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可是，很好呢，高考那年你以全校第一的成績回報了你那要枯萎的青春。按你的話來說，你真該給自己一個飛吻！而那時的我卻跌進了谷底。你一定會問我：姑娘，我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放任你去墮落？尖酸刻薄如你，真正有誰愿意墮落。那么，聽我給你講。

那時，你交了女朋友，都是同班同學，大家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我看到你會在下課打水時給她帶上一杯，會在吃了午飯后坐到她旁邊講數學題，會對著她笑得一臉寵溺又溫暖。我有夸過你吧，說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可當時我只覺得那笑灼傷了我的眼，如此刺眼。于是，我拒絕你的邀約，以寫作業為由不去打乒乓了，以靠自己為由不去問你數學了，我笑著和所有人打招呼，唯獨視你如空氣。那個年紀的孩子，誰的自尊心容你那樣踐踏。漸漸地，我們成功地疏遠了彼此，成了時下最流行的熟悉的陌生人。但我一點也不開心，畢竟任性開出來的花，結的果實終究是苦澀的。我在心里把你罵了千遍，告訴自己再也不理你。

沒錯，那時我就喜歡你了，喜歡以朋友相稱的你。或許因為我們是同桌，一個板凳坐出來的感情；或許因為你是唯一一個覺得我脾氣怪還愿意走進我的人；亦或許高考確實讓我們壓抑了，總想相互取暖。反正，我也說不清了。哪有那么多或許，喜歡了，就是心的沉淀。聽到這里，你被嚇一跳了，對嗎？可是，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對吧！因為我知道，那時你明明也喜歡我。盡管你牽著別的女孩子的手。別問我憑什么那么自戀。你知道，青春里的那顆心，它敏感又清晰，輕輕一觸就了如指掌；矛盾又深沉，你還未靠近它又深深隱藏。按理說，在那個不管不顧的年紀，在這個大膽言愛的時代，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是老土，私奔到月球完全不為過。可是，喜歡你的我，也喜歡我的你，彼此喜歡著的我們，怎么放任自己越走越遠了？

傻吧我們？誰說不傻呢。除了任性和別扭，好像什么都不會了。唯有放逐自己，隨意流浪。萬物皆相生，失去的同時也得到些什么？一如桌上的塵埃，看著礙眼，一旦拂去，便不留痕跡。有很多東西，你說得做不得；有很多東西，你能要卻接不來；有很多東西，你在擁有的時候已經失去。所以，或許那時我們的心已經超越年齡的局限，做出了一個還算正確的選擇吧。不管當時到底是任性開的花，結的果，還是感性傷了神，犯了錯，我們終究還是將錯就錯。

后來

我們都有個相同的信仰，我們都相信緣分，而它也沒有辜負我們。終在高考過后，漸行漸遠的我們又有了聯系。那天，我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發呆，突然有短信進來，會是誰呢？畢竟，性情古怪又刻薄的我是沒有幾個朋友的，看到是你，似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以為我不會理你的，正如我對給自己說的那樣。可是，畢竟高考只上個二專線對一個學生來說算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吧，所以，只要有肩膀都想去依靠。于是，我居然好好跟你聊，平靜得就像我們之前的那段疏離從不存在過。我還在你的勸說下，選擇了補習，而那次選擇，當時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補習的日子是沉悶的，壓力重重的，在我數學繼續考倒數的時候，在我一直沒有進步的分數里，我埋怨你怎么給我出這么個壞主意，我打電話罵你，一邊罵一邊哭，而你總是在電話那端靜靜聽我抱怨，然后像解密碼一樣細細地開導我。只是有次你看出我又要墮落將要放棄的時候，很嚴肅地說：“別讓我看不起你。”我想說，自尊心可真是個好東西，我終在它的驅使下上交了手機，收緊了心思。

時間如沙漏，流逝的那樣緩慢卻讓人抓不住。轉眼高考再度來襲。高考那晚，已是過了凌晨兩點，你在我空間留言：“姑娘，要高考了，再好好睡幾個小時。”高考的第一天，你寫下：“姑娘，第一堂，感覺好不要得意，感覺不好不要灰心。”第二天，你又寫下：“我們再次選擇的時候，不一定非得成功，主要是不給自己留遺憾，我不希望你后悔。畢業快樂，姑娘！”第一次畢業時，我早已失落得忘記給自己說一聲“畢業快樂”，而你那句“畢業快樂”，讓我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解脫。于是，我對著電腦哭得撕心裂肺。是的，畢業快樂。

我過后才看到留言，只是當時我不知道，在那個我閉著眼睛卻清醒著等天明的夜晚，還有一個你，對著稀疏的星星為我許下美好的愿望；而那時我也不明白，你會把我心底的遺憾當做自己心里隱忍的疤；只是，我終在你的包容，理解和擔待下完成了成長的儀式，也終在那個成長的年紀里，懂得了朋友的真正含義。是的，如果說我們曾經因為那些懵懂的情愫迷失過，走遠過，那么我們現在正因那純凈的友誼靠得更近。在漸逝的年華里，成長讓低到塵埃的我們開出了最美麗的花。你說，我們該怎么去感激？

席慕容說，在水中放進一塊小小的明礬，就能沉淀出所有的渣滓。那么，如果，如果在我們的心中放進一首詩，是不是也可以沉淀出所有的昨日。

這是一個播種的季節，我卻提前收獲。在那懵懂又倉促的年紀里，我們種下了一顆青澀的種子，它在這個草長鶯飛的季節里催生出了豐碩的果實。這是我用一生都回味不完的記憶。只因我的回憶有個你，你一直叫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