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白與控拆：在傳統與現代夾縫中的成長

謝方兒長篇小說《1983年的成長》2012年在《野草》連載，最近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單行本，小說以20萬字的篇幅，以1983年為起點，從一個偶然事件入手，以兩個家庭為依托，展示了上個世紀最后十多年紹興的變遷。敘述中既有對古城傳統的留戀與質疑，也有對城市現代化進程的疑慮與呼喚，文字洗練，是紹興文學新十年的重要收獲。

一、“辯白型”的小人物

《1983年的成長》以“偽強奸事件”開篇：8歲的小女孩李紅英暴雨前夕在家洗澡，因19歲的鄰家青年石堅定闖進來借盆接漏，慌亂中摔傷致陰部流血，石上前抱起詢問傷情時被李紅英父母撞見，誤解為“強奸”。適逢嚴打，石堅定因此而獲11年牢獄之災，石母錢秀英承受不住打擊，精神失常而失蹤。李紅英則因“失貞”飽受輿論譏諷，改名常紅燕，搬家轉學，但“被強奸”的污名如影隨形，破壞了她的初戀和二戀，最后和出獄開修車行的石堅定相戀，卻遭雙方家庭的嚴厲反對，不得不在獻身石堅定后離家出走。

謝方兒在后記中說，“長篇小說是要寫‘命運’的，而這種‘命運’是要讓讀者看得見摸得著的，也就是說，要寫貼近現實生活的人和事。”這段“招供”很明白地告訴我們，《1983年的成長》屬于傳統小說。但小說既然名之“成長”，則不管作者愿意不愿意，它已經把自身置于一個龐大的“成長小說”的文本背景之中，召喚著讀者的對比閱讀。

著名文學理論家巴赫金在《教育小說及其在現實主義歷史中的意義》中根據人物、情節、時間、空間等基本要素的特點，把長篇小說分成漫游小說、考驗小說、傳記小說以及教育小說（即成長小說）四大類。在巴赫金看來，成長小說和其它類型的長篇小說最大的區別在于主人公的形象，其它類型的小說“都從屬于一個先決的條件，那就是主人公在小說的公式里是一個常數”，而成長小說“主人公的形象，不是靜態的統一體，而是動態的統一體。主人公本身、他的性格，在這一小說的公式中成了變數?！瓡r間進入人的內部，進入人物形象本身，極大地改變了人物命運及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有的意義。”①照這個標準來看，《1983年的成長》顯然不能被當成是一部成長小說。小說女主角常紅燕（李紅英）在小說開篇出場時就表現出了她的疑慮與謹慎，即使是熟悉的鄰居，剛剛幫她收了衣服，也拒絕借盆；自己洗澡、給受刺激后瘋瘋顛顛的錢秀英拿豇豆糕則體現了她的懂事與善良；在父親的質問下不敢說出真相、深夜哭泣等情節則顯示了她的柔弱。這些性格特點貫穿了全書，“偽強奸事件”沒有開啟她的性格成長之門、促成她對世界、對自我的探索熱情，而是關閉了她對世界的好奇之心，塑造了她的逃避型人格，從要求改名換姓、轉學到后來失蹤，都是這種逃避型人格的表現。

小說男主角石堅定的形象同樣是靜態的。出場時已經19歲的石堅定，“聽話懂事，性格內向，還像個女孩子一樣文靜”，他操心著自己的將來，夢想通過考大學離開家鄉?！皞螐娂槭录彪m然以暴力的方式打斷了他的夢想，讓他坐了11年監牢，但并沒有促成他的性格變化，出獄后的石堅定還是一個懂事、內向、文靜的青年，沒有憤世嫉俗、泄恨報仇等陰暗心理，與常紅燕相戀后的三年規劃，只是他 19歲時青春夢想的延續。坐牢情節影響了他的命運——他學了修車技術，以后成為一家修車行的老板——卻沒有改變他的觀念。

作為“偽強奸”事件的當事人，常紅燕和石堅定都被命運惡意捉弄，是歷史事件與上一輩傷痛記憶的受害人。在小說的前半部分，他們都隱退在敘述背后，李敬海夫婦作為地主后代，挾著對歷史的傷痛記憶，和代表工農兵家庭的石志坤夫婦成了敘述的焦點，輔之紹興風土人情的描寫，成長主題被懸置起來，敘述核心是小人物的心酸史，其中李敬海夫婦的刻畫很見功力，常杏花被推入河中的那一段，讀來催人淚下。

小說的女主角常紅燕承受著雙重壓力，窺視者們周期性地對其“失貞”大加討伐，石家的悲慘現實則把“掃帚星、害人精”的惡名向她內心植入，干擾她的自我道德判斷。在無形的重壓下，她的內心逐漸積聚了一種強烈的辯白訴求。小說后半部分把常紅燕置于一個相當單純的婚戀鏈之中，集中展示了她辯誣的執著與艱難，“我是處女”這個反復宣告的判斷句根本抵擋不住周如其“既然你沒有被強奸過，為什么那個石堅定被判了十五年”的詰問，更消除不了錢老師“你真相信我了，你就會主動證明你是處女，證明你過去沒有被流氓強奸過”的疑慮。就這樣，辯白訴求閹割了常紅燕隨著生理成熟而來的性渴求，也取消了她成長為現代新人的可能性，常紅燕這一人物形象也因此被固著在“小人物”譜系之中。

和常紅燕本自潔白善良，卻被環境反復指認為“污”與“惡”不同，石堅定的清白處于兩可之間。1983年雷雨中的午后他是否實施強奸當然是沒有什么疑問的，但這一事件更重要的意義在于，它刺激了石堅定的性覺醒，在事發的第二天，驚慌失措逃到姨媽家里的石堅定，注意到了表妹發育良好的乳房的誘惑。但石堅定的覺醒瞬間同時也是閹割的瞬間，傳統文化、李敬海的歷史仇恨與隨之而來的“嚴打”三者合謀，共同把“流氓”的惡名烙在了這個剛剛長成的青年身上，促使石堅定形成了“性欲不潔”的觀念。小說通過與真正的強奸犯屠阿狗的對照來展示石堅定閹割與自證的歷程。和“像女孩一樣文靜”的石堅定不同，屠阿狗從里到外都“流氓”，“又黑又壯實”，“坐在店里，兩只眼睛掃來掃去掃女人，如果有個好看點的女人來買饅頭，屠阿狗就會站起來主動為她服務……雙眼直勾勾的，嘴角差點要流出口水?！憋@然，屠阿狗是本能型的人物，他的粗鄙就是性欲不潔的隱喻。盡管貌合神離，這個粗魯放蕩、“惹是生非的粗人”卻是遠離家鄉、在青海監獄中服刑的石堅定“無話不談的朋友”，他們甚至“談到了出獄后他們的幸福生活”。然而，石堅定在思想上卻堅決排斥屠阿狗，正如常紅燕反復申明“我是處女”一樣，石堅定在屠阿狗把他引為同類時反復強調“我不是流氓”。最后，他告發了這個“真正的強奸犯”，以屠阿狗之死，換來了自己九年的自由。作者嚴格地控制著告發事件的敘述走向，沒有把筆觸深入人物的內心，展示人物在罪惡感中的生存與詰難，使得這個經典的“成長”情節，成為“我不是強奸犯”這一辯白主題的附庸。最后，通過常紅燕的認可——“強奸犯就要舉報他，石師傅你真勇敢”（P258）——實現了辯白主題的合并，小說結束于石常二人的交媾，處女之血同時洗刷了兩位主人公的“歷史冤屈”，辯白最終得以完成。

二、人與世界的隔膜

成長小說這個概念是從歐洲舶來的。在啟蒙運動的影響下，長期處于分裂狀態的德國，于18世紀末開始產生民族統一的強烈訴求，德國涌現了以歌德、席勒為首的一代偉大的文學家，他們用文字來尋找、凝聚民族精神，以歌德的“威廉·邁斯特系列”（包括“學習時代”和“漫游時代”兩部）為代表的成長小說，把人物的性格變化與時間和歷史的某種“進步”之間密切地關聯了起來，無意中成為承擔德國現代化這一使命的象征物。經過歌德等幾代文藝家的努力，在19世紀末，統一的現代德意志民族國家最終得以形成。

在19世紀末乃至整個20世紀，中國同樣經歷著由傳統向現代的轉變，人的覺醒、主體的成長同樣成為眾多文學敘述的熱點。自五四新文學發端以來，中國現代小說至少已經累積了三代書寫“成長”的經驗，從魯迅筆下“醒了無路可走”的狂人、涓生、魏連殳們，到新中國成立后以響應新中國召喚、與新中國一起成長的林道靜、朱老忠們，再到90年代蔚為大觀的批判、顛覆、張揚個性的“尋找那個個人”的文學寫作，中國式成長雖然和西歐成長有較大的區別，但專注于本國的現代化進程，時間向內轉，人物的成長和某種歷史進步（雖然不同的時期，“進步”的內容并不一致）有內在的關聯，人與世界互相生成，卻是一致的。《1983年的成長》的主人公性格呈靜態面貌，和它最接近的前輩——90年代的成長小說（如韓東、朱文、陳染、林白等筆下形形色色的個人主義成長）大異其趣，顯示了作者和精英立場的隔閡。小說名為“成長”，實際上卻是“辯白”，是善良無辜、無權無能的小人物自我辯誣的艱難歷程。

《1983年的成長》的空間描寫相當單純，紹興特色民居臺門以及與臺門難舍難分的小街、小巷和小河構成了故事發生的主要背景。不過，小說人物性格雖然呈相對靜態，卻置身于一個飛速發展、變化著的世界之中，它們構成了《1983年的成長》告別物資匱乏年代、走向科技發展與物質興盛的現代化主題?！?983年的成長》有不少物資匱乏描寫的細節，對糧票的關注就是突出一例，李敬海丟了購糧證幾近崩潰的細節描寫，是小說最精彩的風俗工筆畫之一。自行車是另一個承載物質匱乏記憶的物品，在小說開篇，石志坤在石堅定逃離紹興后，購進了一輛自行車，激發了李敬海的嫉恨——“他們像一點事也沒有發生，還買新自行車有趣！”——李石兩家的矛盾因此而加深。此后，自行車和手表、手機成為人物表達關愛、慷慨的禮物，陸續出現在小說之中，見證著時代的物質變遷。在老一代人物身上頑強留存著的節儉作風（李敬海夫婦舍不得開電扇、電燈的細節），說明經濟現代化于中國人而言還是一種鼓舞人心的圖景，“那個有錢還要票證的年代，已經見鬼去了”表達的是經歷過物資匱乏年代的中國人由衷的喜悅。

物質世界的變化不僅表現為各種票據退出歷史舞臺、物質的日益豐富，也表現為城市面貌翻天覆地的變化：

常紅燕慢慢走著，不知不覺走到這幢全城最高的樓下，這幢十四層高的大樓剛剛結頂，它即將成為城里最高最大的一座商場。毛竹做的腳手架還裹著這幢樓，顯示出它的臃腫和浮夸。常紅燕站在這幢高樓前，突然發現這個地方很有感覺，她繞著這幢粗糙的高樓走了一圈，終于恍然大悟這

個地方就是李家臺門的原址。（第

180頁）

古老的臺門改造成了商業街，臺門的老住戶也四下分散開來，但這種變化只是表象，實質卻正如常紅燕的嘆息，“她不知道自己在嘆息過去，還是在嘆息消失的李家臺門。李家臺門消失了，但李家臺門的過去沒有消失。”需要指出的是，臺門的書寫，體現了作家對過去的美化。七八家人雜居的臺門，其實充滿著窺探的目光，但在小說中，這種窺探眼光被最大程度地隱去了，圍觀場面都發生在大型公共場合，比如大校場、大街上，而兩個對主角影響深遠的配角屠阿狗和梅花，都來自李家臺門之外，因此，臺門里，顯然隱藏著作家的深深的眷戀。

除了飛速發展著的紹興城，江西、青海兩地的監獄，基本上沒有得到個性化的描寫，而李紅旗、石朝陽兩人讀書的杭州，更是隱沒在遠方，惟一可以對比的空間是石堅定逃跑時短暫的棲身地：鄉下姨媽家。這個“嚴打”來臨前一閃而過的靜謐的空間，并沒有多少詩情畫意，石堅定兩位表姐的婚姻，是物質更加匱乏的農村人覬覦相對富足的城市生活的產物，它們衍生了周鋼強打電話的特權。顯然，這個物資更加匱乏的山村，只是城市文明的艷羨者，根本談不上自給自足。

從主體成長的角度來看，這個飛速發展著的世界并沒有獲得獨立性與歷史性，它只是主人公的在其中活動的背景，整個小說的環境描寫就像是舞臺布景，用來襯托人物的命運，讓人物偶爾發一些惆悵的憂思。主人公和世界之間沒有真正的相互作用，世界并不改變主人公，它只是考驗主人公而已；主人公也不影響世界，不改變世界的面貌，甚至也沒有這種改造世界的企圖。但從社會批判的角度看，這個缺乏新型的獨立的現代主體參與的、飛速發展著的世界所暗示的表面化、物質化的現代性，正是中國現代化的頑癥，和一百年前魯迅所面對的辛亥革命后的中國社會狀況并沒有本質的區別。

三、欲望與倫理現代化的吶喊

曾有論者指出，中國的現代性方案是分兩步走的，“第一步先建構真正獨立自主的現代民族國家體制，然后才能在全民理性共識的基礎上，續寫現代性方案的第二重任務——也即社會諸領域的自律性分化、理性化、世俗化、科層化以及競爭性市場結構、個人主義本位文化的建設?！雹谑吣晡膶W曾經用飽滿的激情，呼喚民族中國的誕生，80年代中期以后的文學，則以類型繁多的故事，探討個人主義的不同樣式。《1983年的成長》顯然無意增加個人主義的新類型，石堅定和常紅燕作為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并沒有驕人的智性，他們賴以成長的資本惟有伴隨著生理成熟而來的性渴求，以及過上豐裕物質生活的樸素愿望。判處他們刑罰、讓他們為之傾力辯白的，是莫須有的罪名，隱藏在其后的，則是毫無理性因而也無法擊破的傳統權力結構。

徐主任是小說中極其重要的人物，這種重要性核心體現為：通過對常杏花的覬覦，以及某種類似于“懺悔”的動機，他成功地使人物成長的障礙從公共領域轉移到了家庭內部。小說中的李敬海，不僅軟弱無能，而且頭腦簡單。他出于歷史傷痛而沖動地報了案，讓年幼的女兒處于極其尷尬的境遇之中；在等待石堅定到案、判刑的過程中，他不但沒有考慮到女兒的命運，甚至無法顧及妻子的人身安全和一家老小的溫飽。李敬海的軟弱糊涂給了徐主任展示權力魅力的舞臺，他以看似無邊的能力，把石堅定判成了流氓罪，為常杏花找到了工作，滿足了急于逃避的李紅英改名、搬家、轉學的要求。在徐主任干預事態的過程中，常紅燕之母常杏花逐漸感受到權力的迷人魅力，并最終臣服于權力的威嚴之下。在徐主任退場后，常杏花自覺地接過了權力的接力棒，著手規劃常紅燕的人生。

從徐主任到常杏花的權力過渡，不僅僅是權力的空間轉換，同時還是成長障礙性質的變化，權力不再以現代民族國家的身份要求個體的無條件服從，而是以傳統家庭倫理的溫情面貌登場，接管個體的欲望與幸福。隨著生理成熟而來的欲望萌動，周如其、錢老師、石堅定先后走進常紅燕的生活，與周如其和錢老師的戀愛均因被強奸的污名而中斷，常紅燕的欲望對象最終鎖定在石堅定身上，這個解鈴還須系鈴人的邏輯本來最容易得到家人的支持，因為他們見證了常紅燕飽嘗辛酸的過去。但這場愛戀卻由于李紅旗美好的權力前景的召喚而受到了最頑強的阻撓：

李紅旗說，紅燕，你知道嗎？明年我就有可能提科長了，可是，我的妹妹要和一個坐過牢的流氓犯結婚，別人知道了會怎么想？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294）

你哥哥就要當科長了，這是人民政府的科長呢。以前徐主任不過是個居委會的主任，他就有權力給我介紹工作……你哥有出息，我們都是有好處的。（295）

常紅燕有反詰哥哥的勇氣：“難道因為他是一個干部，一個市政府里的小干部，就可以支配他妹妹的愛情和婚姻”（P287），卻無力承擔母親以死相脅的重壓：“你敢，我就死給你看”（P290）。石堅定面臨著同樣的束縛，其父石志坤臨死前的最后愿望就是不讓石堅定和常紅燕結婚。

在這場和媚權的傳統家庭倫理的斗爭中，常紅燕朦朧地產生了個體獨立性的要求：“哥哥當不當科長和我沒關系，他當他的科長，我做我的工人”（P295），但她的反抗卻再次面臨著德行有虧的危險：她被李紅旗指責為“自私固執”。這是一個嚴厲的道德指控：如果你要求幸福，你就是品德有問題，就是妨礙他人的幸福，尤其是親人的幸福，并不自私固執的常紅燕，就這樣被家庭一致譴責為“自私固執”。傳統的家庭倫理所扣“自私固執”的帽子，和大眾所扣的被強奸的臟女孩的帽子，再加上石志坤所扣的“掃帚星、害人精”的帽子，在這三重大山的重壓之下，常紅燕在辯誣與自證的泥淖中越陷越深，任何單一的行動都不可能讓她獲得解脫。最后，常紅燕選擇把童貞獻給石堅定，洗刷他強奸犯的罪名和自己被強奸的污名；然后離開自己生活的圈子，放棄新生活的幸福，擺脫家庭對自己的指控；最后帶著殘留給自己的“新娘”身份，化身為石堅定車行的招牌，眺望物質豐裕的未來。這個看似圓滿的方案，使得常紅燕通過了艱難的道德品性的考驗，卻抑制了她的正常欲望，扼殺了剛剛萌生的個人獨立的思想。

小說最后常紅燕為自己選擇的“新娘”身份，取代了她此前反復宣告的“我是處女”，并且執行了一系列告別的儀式，但她信中所說的“有一天我會回來的”并不具有多少可信度?！靶履铩边@個身份，是一個儀式化色彩很強的身份，它是女性告別童貞的過去，邁進成人的門檻的過渡，整個流程中包含著告別（母家）、舉行儀式、進入夫家三個階段。由于在小說的敘述中，常紅燕的終極訴求是人格清白，因此，她并沒有具備某種讓她開始新生活的德行和可能性。常紅燕這個永遠不能進入夫家的“新娘”，其實是卡在了當下，被釘死在了新娘名份上。

就這樣，小說在最后，以人物的斑斑血淚控訴了中國傳統文化頑固的非人特性，表達了對倫理現代化的強有力的呼喚。

總體而言，《1983年的成長》是一部傳統的寫實小說，它把人物強烈的辯白訴求置于迅速發展的現代化進程之中，揭示了中國現代化的表面化和物質化，披露了傳統家庭倫理和權力結構頑固的非人特性，以主體成長的缺失和血淚斑斑的悲劇性遭遇，呼喚著現代性向縱深處推進。

注：

①巴赫金《小說理論》第230頁。

②樊國賓《主體的生成：50年成長小說研究》，第2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