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當前,各理論流派和利益攸關方,都從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角度進行了解讀。如果不能準確領會黨中央關于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真實意圖,不能找到實現各方目標利益的最大公約數,各種爭執還會無意義地重復下去。而對龐大的國有資產來說,很可能面臨一場沒有規則的“屠戮”!
這絕非危言聳聽。因為,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作為國企改革的一個既定方向,一直伴隨著國企改革的漫長進程。它不是什么新提法,連嚴謹的法律概念都不是。其實,它就是成熟市場經濟體制普遍運用的股份制經濟形式。但是,由于我們并沒有完全掌握股份制經濟所必須依存的外部條件,即完善的法制約束和商業文化,因而一方面為混合而混合,混合起來也沒有底線,大量優質國有資產被私人資本低成本獲取,導致民怨民憤;另一方面,沒占到便宜的私人資本感覺自己吃了虧,埋怨國有資本“一股獨大”。
所謂“各方目標利益的最大公約數”,就是現代企業制度下的現代公司治理機制,以及與之相配套的完善的法制約束與商業文化。只要我們搞的是市場經濟,只要我們所處的是現代化大生產時代,就必須按照這個“公約數”規范各方的權利。
在一個有效的公司治理機制下,即使依然存在相對的國有資本“一股獨大”,國有大股東也必須接受公司治理機制的約束,同時也必須接受來自法律的、社會的、行業的約束,而無法肆意侵害中小股東的權益;即使國有資本不控股,國有股東也無需擔心私人股東通過內部操控以損公肥私。
“控股情結”實際上是法制不健全、商業文化不成熟而引申出的一種自保情緒。如果所有的投資者都認為必須自己控股才放心,才愿意與別人混合,那什么混合所有制經濟都不用發展了,連上市公司都可以關門大吉了。
有一些學者給出的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理由是:可以發揮各類所有制的優勢,比如私人資本的靈活機制。這又是一種對現代公司治理機制的褻瀆。我們所知道所謂私人資本的靈活機制,只能是在其小規模經營時期,或者實行家族化管理階段。一旦企業做大以后,這種所謂的“靈活”其實是很要命的。俗話說,“小公司賺錢靠腿勤,中公司賺錢靠運氣,大公司賺錢靠管理。”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在一家大型的股份制企業里面,必須按照現代公司治理機制來約束股東、董事、管理層的經營和決策行為,私人資本創業初期的所謂“靈活”機制,根本不符合現代公司治理機制的規范。我們的理論家總是想當然地做這樣的理論沙盤推演。如果以此為理由要加快推進國企國資的混合所有制進度,讓這樣的所謂“靈活機制”來推進混合所有制經濟的公司治理結構,那還是緩一步再說吧!
當前,我們所急迫要解決的問題,不是誰股份多、誰股份少、發揮誰的優勢,和誰混合誰的問題,而是加快、加快、再加快法制建設!人大立法部門、司法執法部門、政府市場監管部門,以及行業協會管理部門,他們最應該立即行動起來。對照三中全會的目標要求,參照西方成熟市場經濟體制國家的經驗和規則,對照現行的各種法律法規,盡快構建并完善一整套符合中國實際的現代公司治理機制的保障體系。
當然,我們現在并不是在一張白紙上構建。30多年的改革開放,已經在這方面取得了相當豐富的成果,我們已經有很多“法”可“依”了。但是,我們所要做的,是更進一步檢討實踐效果的不足。就拿真功夫餐飲連鎖集團的這起簡單而又再簡單的股權糾紛案來檢視——2009年7月,股東潘宇海狀告對等大股東蔡達標不履行股東知情權;2010年2月,法院判決要求真功夫配合股東進行審計;2010年8月,潘宇海兩次報警;2011年3月,蔡達標被警方帶走,臨時委派董事長;2011年5月,潘宇海代行董事長職權;2012年8月,第一次庭審;2013年12月,一審判決——假如我是潘宇海或蔡達標,我恐怕此生也不再愿意搞什么混合所有制了,還是單干最省心省事。因為,這樣的對私有產權的司法保障力度,永遠沒有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