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本質主義思維方式界定新聞,新聞研究難以避免“毛毛蟲效應”。文章嘗試運用話語分析方法來把握流動語境中不同的新聞定義。從表征的發展而非事實的角度來理解新聞,是研究新聞的另一必然選擇,表征的多樣化在使新聞富有生命力的同時,也受到了來自各方面權力的侵入。
話語分析方法新聞定義表征文本身份
張詩婷,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傳播學博士研究生。
“什么是新聞?”這是每一個研習新聞理論的人面臨的首要問題。學者們在下定義時往往采用“新聞是……”這樣的判斷句,這是本質主義思維的顯著特征,研究者在將現象與本質兩分的前提下,試圖透過新聞現象解釋出新聞的本質。那么,這種思維模式是否有助于新聞學學科領域的發展呢?卡爾·波普爾曾在《猜想與反駁》一書中給予尖銳的批評:“無論本質存在與否,對它們的信仰絲毫無助于我們,而且確實倒很可能妨礙了我們,因此,科學家毫無理由地假定它們存在?!盵1]波普爾本人對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到黑格爾以來的給事物下定義的本質主義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持比較溫和的批判態度,揭露這種方式給社會科學研究帶來負面效應并致使社會科學的發展出現滯后現象。姑且不論波普爾的觀點是否正確,但是這對一位追求給新聞下定義的研究者來說,應當說是一個當頭棒喝的警示,或者說是一副有效的清醒劑。
一、用本質主義思維方式界定新聞的弊端
準確把握研究對象,是研究某一事物的關鍵,也是一切研究的出發點。由于新聞實踐和新聞學學科研究的復雜性,當前新聞界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分歧產生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認知視角、利益觀、價值觀和世界觀的不同,但最為根本的一點是,學者們對“新聞”的定義方式存在著差異。不少學者之所以采取某種本質的界定方式,無非是為了使用的方便,認為這是簡化研究對象的權宜之計;再就是,他們認為自己采取的定義比其他定義更精準,更符合“標準”,然而在人文社科領域的研究當中,自說自話的“標準”難以獲得學界普遍一致的認可。
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教授李德順先生認為,本質主義思維存在的缺陷主要有三:“一是抽象性,經常舍棄了具體去追求一般,然后用一般代替了具體和個別。二是隔離性,在事物本身那里渾然一體的各個方面、各種性質,在邏輯上、思維上不得不把它分隔開來。把一個渾然一體的事物的各個方面通過概念分成許多獨立的內容,彼此可以不相關,這就叫‘隔離性’。三是凝固性。因為抽象與隔離,有一些概念就要凝固,概念要界定清楚,內涵就要穩定。一旦確定了以后,它就容易凝固起來。”[2]在新聞研究方面,面對豐富多彩、日新月異的新聞現象,為了準確認識研究對象的性質,適當的抽象是必需的,但是過度的抽象,用一個或幾個干巴巴的概念來回答“新聞是什么”的思維方式,勢必掩蓋研究對象整體性的、歷時性的建構過程,反而妨礙對研究對象的認識。
以往的研究雖然試圖進入新聞的現實,但是由于沒有突破本質主義思維方式這一傳統框架,因此,本質主義思維所理解的新聞仍然是一種與其他物體沒有區別的現成性存在。雖然人們嘗試著用還原式的分析方法分解出了種類繁多的新聞的形象,然而無論是政治性形象還是經濟性形象,它們所描繪的新聞無非是本質先定、一切既成的現成性存在。沒有反思認識新聞的方法是否正確,這樣,在原來的路線上行走,人們自然看不到新奇的風景,最終所獲得的仍然是關于新聞的抽象形象,這會形成研究上的“毛毛蟲效應”。從表面上看,各種“新”的話語紛紛涌現,其實這只不過是一個封閉的概念代替另一個封閉的概念而已。并且,在僵化的本質主義思維模式的影響下,我們往往對新聞現象采取非此即彼的判斷標準,這在某種程度上會導致新聞流派、新聞樣式的單一化。
為了避免這樣的研究困境,我們需要轉變思維方式,改變對于新聞的探索路向。在對“新聞是什么”這個關于新聞本質的追問中,學者們忘記了“新聞的現實處境是怎樣的”這樣一個更為根本的問題。遺忘新聞的現實處境,離開新聞的具體處境來談論新聞,新聞就容易失落在關于新聞的本質探求中,認識論形態由于把認識問題與生存問題割裂開來,把認識與新聞的生存境況割裂開來,因而不容易達到對新聞真實性的認識,也使其對新聞理想主義的承諾成為空想,失去意義。既然人們在這個最基本問題上得出的不同結論是從當時、當地的形勢和條件,從不同維度加以考察的,我們就應該承認它們,允許它們的存在,這樣才能暢通新聞發展的多種可能之路,新聞才能獲得進一步發展的可能空間,而非一種僵死的存在。
二、用話語研究方法審視新聞定義的原因
鑒于運用本質主義思維方式下定義的缺陷,本文打算采用話語研究方法來審視新聞定義。話語研究不再關注事物的本質,而是把關注點放在了對事物本質所做出的種種話語的可能性上。話語研究不再追問事物“是什么”,而是探詢事物“怎么樣”,也就是研究為什么人們用某種方式對該事物進行表述,是什么社會條件形成了這樣的表述,這種表述是否能夠自我證明,它又產生了什么影響。從對“是什么”的追問到對“怎么樣”的關注,這不僅僅是一個形式的變化,而且意味著看待事物的視角和態度發生了根本性轉變。追問“是什么”,即假定事物是同質的、已經完成了的存在,而追問“怎么樣”,則是承認事物的多樣性和未完成性。由于事物是多元的、差異的和矛盾的,它們并不存在一個固定不變的本質,因而追問它“是什么”便沒有實質性的意義。本文之所以要采用這種話語研究方法來審視新聞定義,主要出于兩個原因:
第一,新聞是時代的記錄者,人們在社會實踐發展的不同階段,會賦予新聞不同的職能。在某個時代,人們會對新聞作出新的理解,這并不是因為新聞本身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是因為生活的社會環境和社會實踐發生了一定改變。因此,本文的目標不是去探究新聞到底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而是去辨析人們是如何對新聞加以界定的,是如何規定它的職能的,它產生的社會語境和知識風尚是什么,為什么人們會接受這種關于新聞的看法,其認識論基礎是什么。圍繞某種關于新聞的看法,人們形成了什么樣的社會實踐,這些社會實踐反過來又是如何影響人們對新聞的認識的。只有面向新聞本身,追問新聞“怎么樣”了,才能走進新聞。
第二,新聞文本的復雜性決定了在某個時期,任何一種對新聞的界定都無法囊括所有的新聞實踐。雖然我們永遠無法擺脫自身的偏見或者理解的前結構,但是我們不應當全然否定其他的理解,而應該采取一種更為寬廣的視角,保持一種寬容的心態,盡可能地超越自己的視閾,理性地分析各種不同看法在具體語境中的優勢與不足,以一種建設性的態度對社會現實做出較為全面的解釋。從現實出發,關注事物的現實境況,這樣的研究態度在馬克思主義哲學和當代西方哲學那里也有明顯的體現。
三、用話語研究方法辨析流動語境中的新聞定義
每個人由于對新聞概念的認識深度不同、觀察側重點不同,因此對新聞本質的判斷,對問題核心的選擇也會各有差異。人們圍繞著新聞形成了不同的觀念,正像傳播、符號、文化等概念一樣,盡管人人會用,但要對它作出清晰的說明反而是件困難的事。根據新聞研究的歷史,有關“新聞是什么”的話語可以分成3類,分別是新聞是宣傳工具、新聞是商品、新聞是易碎品。
1. 新聞是宣傳工具
在革命戰爭年代,新聞事業面臨的核心任務是宣傳鼓動,新聞一度成為國家政黨在戰爭時實現統一目標,降低不確定性的最佳途徑。這時新聞是政治的附庸,甚至成為政客們的武器。改革開放以前,我國社會一直處于獨特的兩極結構狀態,即一極是權力高度集中的國家和政府,另一極則大量存在相對分散和相對封閉的單位組織,在這種相對封閉的社會環境里,信息成為稀缺資源,被賦予了超負荷的意識形態含義。
“20世紀80年代初,隨著系統論、信息論、控制論在我國展開研究,人們對在新概念基礎上產生的思維方法有了一定的理性認識,對各種具體方法之間的關系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值得注意的是,從20世紀80年代初期至中期,社會科學工作者對信息方法的興趣顯示了出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過了自然科學工作者?!盵3]當時運用控制論來解釋新聞傳播中各種控制現象以實現新聞的最佳效果,成為擺在新聞戰線每個理論工作者和實際工作者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新聞傳播控制論系統探析》是為參加1987年召開的全國傳播學研討會而準備的一篇論文,筆者在文中明確指出“在整個新聞傳播控制論系統中,起主導作用的是新聞事業控制者”,[4]新聞控制論的學科范式過于強調以傳者為中心的控制。由此可見,最新科學技術成果的被承認和被應用,在新聞學界引發了新一輪話題,助推了“新聞是宣傳工具”這一話語的發展。
在這一話語的影響下,新聞和宣傳混為一談。一方面,新聞這一體裁在公眾印象中的權威性和客觀中立性,肯定并強化著傳播者的意圖意義,使得近代以來,我國新聞發揮著強有力的社會控制職能,它單向度地制造認同,大眾的思想成了新聞的奴隸,新聞是預先計劃好的。另一方面,宣傳的意識形態導向讓新聞的表征方式被置于主流化的框架之中,為概念塑形,“壞事變好事”“反面事實正面美化”,成為經常被講述的傳播技巧。“對于宣傳者而言,概念化最大的好處在于讓公眾放棄討論、爭辯和理智選擇的可能性——概念本身似乎已經提供了解決復雜問題的最佳方案。宣傳總是創造這樣一種情境:除了概念指明的亮處外,你別無去處。在宣傳者的設計下,概念的漏洞和其他選擇已經被諸如‘恐懼’‘邪惡’‘魔鬼’等標簽所遮蔽?!盵5]可見,“新聞是宣傳工具”的話語,所要表達的新聞理想,就是讓公眾趨向于傳播者的預設。這一理想其實含有唯概念論的意味。這種趨向性是傳者希望受者能與自己達成共識。在新聞文本中,概念成為中心,概念是否被真正地理解,是新聞優劣的標志。如果新聞都以概念為中心,勢必造成信息滯留于宏觀層面,使新聞喪失對微現實的觀察和對世界本真的追求。狹隘的功利主義極大地限制了傳播者對事實的選擇范圍,導致新聞的庸俗化,這種工具理性必然會給每個社會成員和整個文化帶來不良影響。
2. 新聞是商品
這是一個有關新聞與產品的隱喻。在這一話語中,意味著我們不再把新聞的制作看做一個神秘的過程,而是把它視為一個普通的商品生產過程,在整個流水線中執行著對現實、對權力調和的加工職能,受眾的需求受到充分重視。既然人們發現了新聞文本所必經的加工環節,即采→寫→編→評的整個流程,那么人們很自然地把熟悉的流水線圖示直接應用于對新聞生產過程的整體性思考,流水線圖示自然而然地成為人們頭腦中加工新聞最直觀的模型。
其實早在1957年,復旦大學新聞學教授王中就提出新聞的商品性問題。他認為,構成商品的要素有以下3點:一是能滿足人們某種需要,二是用于別人消費,三是經過貨幣交換到達使用者受眾。新聞是一種精神消費品,正是從信息、知識等方面滿足了人們的需要。買報紙并非買紙張,而是買閱讀權、信息分享權。改革開放以來,文化自身出現了不可避免的分化,一個由主導文化、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為分界線的3種文化鼎立的局面已經形成。新聞在文化方面的依附性表現在對主導文化、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的追隨上,建構在營銷功能之上的新聞文化也是一種依附于商品的價值觀念,深刻地受制于商品邏輯。受眾成員主要被認為是當前或潛在的消費者,他們的注意力反過來被廣告商購買,新聞作為商品可以被買賣的地位得到了強調,這種思考方式在20世紀90年代非常流行,在1992年的首屆中國新聞學術年會上,“新聞是否具有商品屬性”一題引起學者們爭鳴。這個定義確有合理之處,但是也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們深入探究。
其一,“新聞是商品”這一話語所要表達的新聞傳播愿景是產銷和諧,即所傳播的新聞希望能夠被受眾消費并消化。新聞的受關注程度成為傳播者追逐的終極目標。一則新聞能否有效捕捉受眾的注意力,成了衡量新聞質量的一個重要標準。然而,新聞的受關注程度并不絕對地與文本所含有的新聞價值直接相關,是文化市場牽制著受眾群體。處于這樣一種傳播氛圍,傳播者就必須在一個高度符合其受眾接受心理和價值觀的敘述框架內講述他的新聞故事,而且記者所設的新聞敘述框架必須與公眾當前關注的一個時事話題或熱門話題相關。因此,更加強調從“人情趣味”角度出發的文本表征應運而生。進入21世紀,文化中娛樂性成分越來越突出,人們對娛樂的態度正在發生變化,在后現代思潮的影響下,人們越來越需要能帶來非主流感受的東西,因為只有這些新聞才能更好地再現當時的生活情景,觸及大眾的親身經歷。因此,我們也就看到,近年來,新聞中的娛樂性成分所占比重也越來越大,這說明新聞表征不純粹是對客觀現實的反映,而是滲透了日常的消費語境。
其二,在“新聞是商品”這一話語的影響下,新聞傳播者也容易被一些利益集團利用,將某些公關活動和新聞發布會等具有策劃性質的活動按照新聞的要素包裝成一個有重大新聞價值的事件,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此一來,堅持中立、客觀的新聞專業主義卻被擱置一旁,全然不顧新聞學理規范中所提倡的價值判斷。
3. 新聞是易碎品
在“新聞是宣傳工具”“新聞是商品”的話語中,功利性被擺在了首位,新聞被看做裹挾著特定意向,用于實現其他目的的工具。這些話語強調外在的目標,而現實在新聞文本中所體現的價值被忽略了。僅用外在的、理性的方式來看待新聞,我們很難理解充斥在生活當中的諸多新聞現象。比如,為什么層出不窮的新聞似是而非,為什么如今的新聞就像持續更新的系列劇等等,這一切都是因為新聞的文本表征受制于傳播慣習。
“蘇聯曾突出地認為新聞是‘易碎品’,這種觀點也傳到中國來?!盵6]人們往往將這一話語與新聞的信息本質聯系在一起,凸顯了第一時間發布新聞的重要性,這是從時間的尺度來理解的。然而,隨著這一信念在當代的進一步展開,它還意味著,在求新求快的心理機制的促動下,傳播者往往會遵循傳播慣習,也就是通過教條表征迅速地將未知事件歸類,用統一的格式將其重構,日復一日,長此以往,也就建構了某一概念同一性延展的秩序。
今天,我們重提這一話語,并不是出于學究式的興趣,而是中國當前的媒介環境使然。進入新媒體時代,媒介環境中的信息在量上呈爆炸式增長,對此現象人們各持一端。簡單地否定其中的積極因素是不可取的,最重要的是這些現象使得我們重新反思過去對于新聞本體的理解是否存在偏見。那么,我們從“新聞是易碎品”這一話語中能獲得什么啟示呢?
首先,這一話語與其說是對新聞理論的否定,不如說是對它的發展與補充。它的目的在于提醒我們,新聞不僅僅是工具性的,不能僅從實用的、效果的角度來思考新聞,還要關注新聞文本本身,關注現實在新聞文本當中的符號性建構。在塔奇曼的分析中,她認為,新聞是一種社會資源,它通過自身的結構對可能產生的各種知識加以限制和約束,這些知識又被稱為現實。
沒有文本身份,任何文本無法表意。隨著新聞文本一道被生產出來的,除了再現的現實,還有被媒介賦予的類屬標簽,諸如“社會新聞”“經濟新聞”等等。尤其在求新求快的心理機制的導引下,新聞傳播者往往是帶著某一特殊目的或任務而去采寫新聞的,正因為如此,這時新聞文本當中所再現的事實屬性,就并非事實本身的品質,而是文本體裁所要求和規制的一種表征方式。在新聞文本中,現實往往習慣性地被抽象化為一些外在的指標或者概念,而現實本身的類屬系統、圈層體系被忽略了。因此,在新聞采寫編評中一味強調從事實出發,很難取得理想的效果,符號表征的地位必須得到尊重,我們需要把現實和符號表征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加以考慮。
其次,不同的文本身份,要求受眾對文本作出完全不同的解釋。這一話語也同樣提示受眾,雖然我們可以對新聞文本再現的現實作出自由的詮釋,但是這種詮釋的可能不是無限的,也要受到一定規則的制約,否則就會成為過度的詮釋,即將不合理的詮釋與現實牽強附會地結合在一起。
四、對不同的新聞定義辨析之后的反思
針對關于新聞的3種不同話語,雖然只是作了走馬觀花式的闡述,但是卻呈現了新聞研究的多樣性和新聞現象與我們生活的密切關系,其實,沒有任何一種關于新聞的話語能夠解釋所有的新聞現象,這就需要我們多角度地去觀察研究對象。
1. 充分重視新聞表征
運用話語分析來把握由新聞定義引發的一系列問題,歸根到底還是關于表征的問題。過去一說到新聞,我們往往將它和事實的新鮮性、時間的新近性相聯系,從而忽視了表征之“新”的價值。新聞活動是一種特殊的文化建構活動。將現實貼上某種新聞的標簽與證明它確實是新聞,這兩者并不是一回事。隨著社會的發展,前者越來越多地涌現出來,那么,現實要再進入新聞,從而被受眾接收,進而成為社會議題,首先就要涉及現實的被表征問題。同樣的事實,運用不同的表征方式,那么現實世界在人們頭腦中再現的意義可以完全不同。而且我們之所以圍繞新聞形成了各種各樣的觀點,其中也多涉及價值判斷,這其實就在于文本表征這一新聞傳播者的行為具有主觀性。因此,從表征而非事實的角度來詮釋新聞,是研究新聞的另一必然選擇。
在辨析了有關新聞定義的幾種話語之后,筆者認為,“新聞是宣傳工具”這一話語反映了新聞表征的主流化,“新聞是商品”的話語反映了新聞表征的通俗化,而“新聞是易碎品”則反映了新聞表征的教條化。傳播理論證實了傳播的發展是一種疊加式發展,而新聞文本的發展屬于人類傳播發展的一部分,因此,新聞文本的發展不是用一種趨向取代另一種趨向、一種趨向覆蓋另一種趨向,而是呈現出一種疊加式的發展狀態。
隨著現代媒體技術的發展,隨著文本表征方式的不斷涌現、不斷融合,新聞文本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復雜。表征的多樣化雖然使新聞處于流變之中,富有生命力,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因為新聞傳播者對現實世界的選擇與表征,是對現實進行壓縮后的結果,而這種壓縮往往受制于多重因素的影響,新聞表征本來應該是對現實世界的真實反映,而不是歪曲,可是如今不少新聞表征受到了來自各種權力的入侵而被異化。因此,我們研究新聞的表征問題,不僅需要關注它表征什么,以及如何表征,還要關注為什么存在這樣的表征。而激發這些表征行為背后的動機和條件,不僅決定了表征的方式,也決定了我們所能表征的是什么。這實際上就是關注新聞表征的存在論問題,也就是,文本表征實踐行為與這一行為所處的社會結構之間的權力關系。“一百多年前,法國思想家托克維爾就已經特別注意到了語言與民主制度之間的關系。在民主政治下,多數人為語言確定規則,就像他們為任何其他事情確定規則一樣?!盵7]
2. 正確應用新聞表征
我們看到,不少假新聞之所以能夠成功地進行傳播,正是基于受眾對新聞體裁本身的信任。新聞體裁的可信性是社會文化賦予的,是長期積淀形成的社會資本,它之所以能獲得可信的地位,正是因為新聞體裁本身對表征提出的要求。
首先,新聞表征要有據。新聞,無論是報紙上的圖文,廣播中的聲音,還是電視上的鏡頭,都是為了讓受眾在頭腦中建構起對現實的再現圖景,因此,求真是新聞表征的第一原則。美聯社編輯杰克·卡彭認為,語言是記者的工具,“他們可不敢把它變成軟弱無力的東西”。[8]雖然我們不能避免對事實作定性描述,但是為了讓受眾感到傳播者是據實而言的,新聞表征就必須客觀、有據。所謂有據,僅靠新聞文本本身難以保證,尤其在網絡世界中,形形色色的信息大行其道,因此,需要傳播者在鏈文本上多下工夫。所謂“鏈文本”,就是指“接收者解釋某文本時,主動或被動地與某些文本‘鏈接’起來一同接收的其他文本,例如延伸文本、參考文本、注解說明、網絡鏈接等在網絡上體現最為具體”。[9]
其次,新聞表征要求異。不管打開網頁還是翻開報紙,讀者的眼睛實際上會在頁面所呈現的標題上進行快速檢索,他們對有的標題視而不見,但是有的標題又能被他們一下逮住,或是被磁性地吸引。人們容易被新奇的事物吸引,新聞的首要任務就是要吸引受眾的注意力。追求差異化,便成為新聞表征的動力。因此,新聞傳播者需要從受眾的視角,探詢事實真相,判斷新聞價值,做差異化的表征,進而在不干涉受眾理解的前提下,營造出讓受眾愿意理解并努力理解的心理場。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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