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四言詩中的理想化自我

摘 要：羅曼羅蘭在《名人傳》中說貝多芬：“隱遁在自己的內(nèi)心生活里，和其余的人類隔絕著，他只有在自然中覓得些許安慰。”其實，這句話完全也可以放在嵇康身上。嵇康所追求的，是“清峻”，是“妙合無痕”的世界與自由超然的人格。而這些，卻在現(xiàn)實的種種黑暗中得不到實現(xiàn)。嵇康為將心中得不到紓解的情緒與得不到實現(xiàn)的理想，將他的情緒表現(xiàn)在了他的詩歌作品中，尤以四言詩最為明顯。

本文主要在嵇康的四言詩中解讀與現(xiàn)實中的矛盾掙扎有所不同與超越的“另一個嵇康”，即他的“理想化自我”。

關鍵詞：嵇康；四言詩；理想化；自我

一、理想化自我的來源

《晉書·阮籍傳》曰：“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在當時黑暗的社會背景下，“學者以老莊為宗力黜六經(jīng)，”那是一個“談者以虛蕩為辨而賤名檢”的時代，是一個“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jié)信”的時代。這個時代的人物是那么地與儒學正統(tǒng)格格不入，頹然厭世、神思飄渺者被尊為名士，而傳承孔子衣缽者則被認為虛偽。在這樣的社會中，即便嵇康“文辭壯麗”、“尚氣任俠”，也無法真正得到大眾認可。就像隱士孫登對嵇康說的那樣：“君性烈而才雋，其能免乎？”在這樣的社會，他無法像漢代經(jīng)學家那樣論詩，強調(diào)詩歌與政治的關系，亦不能如王弼、何晏等那樣談玄論道。因此，嵇康不得不在現(xiàn)實的浪潮下埋葬恢弘的人生理想，保全自身人格。經(jīng)過三年本非所愿的隱逸云游后，嵇康仍舊還歸山陽，打鐵自娛。

而我們在嵇康的四言詩中讀到的自我形象，卻往往是瀟灑優(yōu)美，容止精致的“良馬既閑，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風馳電逝，躡景追飛。凌厲中原，顧盼生姿。”這些嵇康詩中的主人公雖然有著內(nèi)心無法排解的愁怨“徒恨永離，逝彼路長。瞻仰弗及，徙倚彷徨。”卻仍然可以從與自然萬物的融合中獲得撫慰，從對自我生命的反思中獲得解脫，從與自己對話的過程中尋覓知音。總而言之，他們是嵇康在現(xiàn)實中不完滿從而投射在詩中的“理想化形象”，是叔夜的另一個自我。

二、與自我心靈的對話

在嵇康的四言詩中，常常可以看到他對知音的渴求。如：“纜轡踟躕，仰顧我友”、“嗟我憤嘆，曾莫能儔”等等，反映出嵇康雖過著隱居生活，內(nèi)心還是希望有人能夠與自己對話，深入了解自己的心。嵇康善琴，因此他喜用“知音”的典故。而“竹林七賢”也不得不一個個屈從紅塵，流離世間，或出仕，或隱居，無人與他志同道合。因此，嵇康根本連值得他為之摔琴的知音都找不到，無奈只得以琴為友，與琴相伴，“聊以忘憂”。于是，嵇康的談話對象便向內(nèi)發(fā)展，轉而與自己的“理想化自我”談論，在與“另一個自我”的對話中反思自己的為人處世，反思自己的生平認知。就這樣，孤獨的嵇康懷著逃脫孤獨的希冀與尋找知音的渴望走向了與自我心靈的對話，在不斷內(nèi)求的過程中反思自己的人格，在反復對話的思考中超脫人生的孤獨。

這種情緒在《幽憤詩》中最為典型。嵇康幾乎是在整篇詩中對自己做一個人生的剖析，從一開始的自責、憤慨“曰余不敏，好善闇人。子玉之敗，屢增惟塵”到后面的自我反省“實恥訟免，時不我與。雖曰義直，神辱志沮”再到最后的自我激勵“窮達有命，亦又何求。”告誡自己要保全心中“志在守樸，養(yǎng)素全真”的本志，不為外界勢力強壓。他反復地對著另一個自我闡述著他的努力，他在努力地向自己人生中規(guī)劃的最高境界攀登，成為不僅有“良馬既閑，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的華麗，“風馳電逝，躡景追飛。凌厲中原，顧盼生姿”的高卓，更還有真實、倔強、高潔的內(nèi)心的人，即他心中的“理想化自我”。

“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如果沒有詩中的自我，怕是嵇康要被孤獨所徹底包圍。因此，我們只能慶幸，還有這樣一個虛幻卻詩意的理想化自我，一直在支持著嵇康，讓嵇康將自身不斷提升，并把詩歌和人格的結合提高到了完美的極致，在宇宙和歷史無限的時空中展示著自由生命的光彩和理想人格的詩意，將其短暫的四十歲生命化成了永恒。

三、理想化自我的價值意義

所謂的理想化自我，其實也是一種心靈棲居，一種讓心頭的大江大浪歸于平靜的堤壩。創(chuàng)造一個“理想化自我”，實際上也是希望在這個禍福不定的世界中，保留一個最樸實純真、沒有浮華功利的自我。人們可以在這個自我中全身心地融于天地之中，放棄了自己的社會、倫理身份，也放棄了欲望，回到天真自然的狀態(tài)，與自然萬物融洽無間。在體味自然之真時，也反觀自我，發(fā)現(xiàn)自我之真，讓心靈回歸自然。

在這樣真正的自然審美體驗中，在與自然的默契和交流中，人的內(nèi)心世界、人的生命情致與宇宙萬物形成了一種意趣深遠、回味悠長的呼應。人不再是孤立地、僅限于其本身地思考生命存在的意義，而是在與山水中存在的某種精神意蘊、生命韻律中來感應自我的存在。

嵇康的“理想化自我”也是這樣。如果沒有這樣一個心靈棲居，我想嵇康也不會走到這樣一個人生高度，不會在主上憤其才情、小人進獻讒言之時，不肯屈己之志，并保留內(nèi)心的堅守，成全自己的理想，在赴難刑場之時，“目送歸鴻，手揮五弦”，奏一曲慷慨悲壯的《廣陵散》，哀慟人心，終成“千古絕唱”。在那一刻，嵇康真正的擁抱了他的理想，與他心中那個仰聚天地靈氣，俯開人格坦途的自我合二為一。

參考文獻：

[1]《璀璨的余暉--論嵇康四言詩》作者：皮元珍 《中國文學研究》 2003年1期

[2]《嵇康詩中生命意境之\"孤獨\"》作者：黃鸝《重慶電子工程職業(yè)學院學報》 2008年4期

[3]《中國文學史》作者：袁行霈

[4]《論宋代隱逸詞的生命意識》作者：李術文 《中南民族大學》 2005

作者簡介：陳詩佳（1993-），女，漢族，山西省棗莊太原市人，本科，現(xiàn)就讀于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中國語言文學專業(yè)，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