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我想我有必要教育一下蘇沫。這個叫蘇沫的女人一星期前居然拖著行李箱擠進了我的出租屋。雖然這房是她給我介紹的,雖然我跟她借了二千塊錢,但她也不能因為我欠她人情而整個兒把自己給搬進來,然后享受我的星級服務。
陳旭,給我倒杯水;陳旭,給我削蘋果;陳旭,我餓了……天呀,誰來拯救我!
我,陳旭。自從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就倒了霉運,被偷了錢包,差點露宿街頭,然后我就看到滿天都在灑著狗血。好吧,我承認,這劇情很狗血。當父母打電話來的時候,我聲調欣喜地跟他們匯報找到了工作,待遇很好,一切都很好,非常好……掛了電話,我的心瞬時破出洞來,忽忽地被灌進冷風。
那晚,我在街上拖著行李默默走。心,迷茫著,敢問路在何方。然后我就遇見了蘇沫,她在路邊跟一個中年男人吵架。當時我只聽得蘇沫說,我不要再看見你了,我也不要靠你養。
我鄙視蘇沫,年紀輕輕傍大款。或許我經過她身邊時那個白眼讓她瞅見了,她居然沖到我跟前吼,你居然敢瞪我?
真是捅了馬蜂窩,蘇沫的怒氣只升不降,她逼著我說憑什么連一個陌生人都敢瞪她?
這個問題無解,她必要我解,我就有必要告訴她做人還是本分點,不要仗著年輕有姿色就想不勞而獲,甚至破壞人家家庭。
蘇沫當時氣岔了,誰傍大款了?那是我爸,你神經病啊!居然把我這么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說成那種女人?
我承認我錯了。道歉后默默趕自己的路,一副落魄樣。后來蘇沫竟然跟來了,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發泄著她的家事。她老爸娶了后媽,然后每個月扔些錢給她就不管了……蘇沫越說越激動,她說她那可憐的媽死得早,她現在一個人好孤單。
我說你又不是小孩子,你老爸找個伴也是應該的,你孤單那就去找個男朋友過日子呀,犯得著這么苦大深仇嗎?我比你慘一萬倍,錢包被偷,今晚要睡馬路了。蘇沫當時很驚訝,然后這個善良的天使女人以極快速的辦事能力連夜幫我聯系了租房,還拉著我去銀行取款機大方地取了二千元給我。那一刻,我的心熱了,眼眶里更是溫熱溫熱的,但我控制住沒讓淚水沖出眼眶,我怕她笑話我。
蘇沫多善良,對一個不問來路的陌生人居然肯伸出援手,這點,我是萬分感激的。但她現在不能以此要挾我為她服務吧?
2.
晚上,蘇沫坐沙發上吃零食看電視。我靠著她坐下,她的眼睛真亮啊,水盈盈的,像會說話一樣生動地注視著我。
我坐正身子,不讓自己分心,清清嗓子說,蘇沫,我欠的錢,等我找到工作后一定及時還你;我欠你的人情,這一星期來我的服務你應該很滿意吧!
蘇沫一副哈哈樣,接著她竟然無視我的存在,整個人往沙發上倒了下去,然后長腿一伸,說,陳旭,我累了,有話明天說好嗎?
我的胸口憋著一團火,丟回一句,明天一定找個像樣的工作,然后把賬跟你算清,找不到工作我就做孫子。
老天真要讓我在蘇沫面前做孫子——跑了一上午和一下午居然一個像樣的工作都不入我的眼。天黑透后我灰溜溜地溜回了出租屋。
打開門,屋里意外的干凈,我以為走錯了門。廚房里還飄出了排骨香味。
前些天還懶惰成一堆爛泥的蘇沫,居然系著圍裙在廚房做蒜香排骨。這樣一副場景有家的味道,我瞬間恍惚了。蘇沫的手藝令我胃口大開,我吃的正歡時,蘇沫問我工作的事,我支支吾吾說根本沒去找,只是逛了一圈就回來了。
還好蘇沫沒看我笑話,她只是不停往我碗里夾菜,笑盈盈地說,吃飽點,明天我們一起出去找工作,看誰先找到,輸的那個洗碗一個月。
什么狀況?那晚的話蘇沫沒聽明白嗎?難道她要在這里常住?
第二天,我們穿著正式地同時出發。我暗下決心,這次絕不能輸。
下午一點,正當我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發怔心慌時,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讓我去應聘銷售總監的職位,這個職位正合我味。已經好幾個晚上,我都用心啃著厚厚的書本,恨不能馬上賺錢,開始規劃人生的宏偉藍圖了。可是這人怎么有我的電話?他說有人給發了名片。究竟誰在幫我?
公司是一家規模挺大的食品公司。食品飲料的銷售總監位置好像為我量身定做的,下午四點我已經明確了人生方向,明天對我而言將是個嶄新的開始。
回去經過超市時,我買了葡萄酒,順帶買了菜。今晚我要跟蘇沫慶祝下,無論怎樣,第一個應該感激的人是她。
3.
打開門,一臉落寞的蘇沫撲進了我懷里。她的語氣極傷感,陳旭,你養我吧,我沒找到工作!
這姿勢,這曖昧氛圍,我整個人僵著不敢動。她的氣息,她的溫度,我的臉在沒喝酒的情況下已經漲紅。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們的關系這么親密了嗎?可是我居然很享受她在我懷里的感覺。我沒有推開她,而是調整了下姿勢安慰她說一切都會過去的。我甚至說,不急的,明天開始我努力工作,你呆在家里把家務做好就行了。
是真的嗎?你養我?蘇沫的眼睛晶亮地跳起來。看著我帶回來的酒,居然興奮地說,今晚一起醉個痛快。
我說你沒找著工作要洗一個月的碗,別忘了。
好,我最喜歡洗碗了。我覺得跟蘇沫在一個屋子里呆久了,我快變得跟蘇沫一樣神經了。
蘇沫不停跟我碰杯,說我年輕有為,有大好前途,她贊美的話把我灌醉了。蹭飯,蹭沙發也不用這么用力拍馬屁吧!可我居然很愛聽,很希望她在我耳邊嘮叨到天亮。
4.
蘇沫忙開了,打她電話總說她在外面逛。我坐在辦公室里一顆心卻飛到了她那里,恨不能看看她究竟在忙些什么?
晚上,蘇沫拿了一堆照片給我看,都是男人的半身照,我不明就里。蘇沫說,幫我挑挑,哪個男人跟我有夫妻相啊?!
我怎么有心痛的感覺?起身“砰”地把房門關上。
蘇沫在門外喊,陳旭,幫我看看呀,我穿什么衣服去約會?我化淡妝還是濃妝啊?我要不要穿高跟鞋呀?
我沖出門朝她喊,你那么急著嫁就去嫁好了,跟我說什么?然后又用力甩上了門。
門外安靜了,我卻不停在房里走來走去。桌上是蘇沫為我泡的菊花茶;靠椅上的軟座墊是蘇沫幫我買的,我喜歡的咖啡色;筆筒里的水筆全部換了新的,蘇沫說做銷售總監了,筆筒里不應該出現壞水筆;床上的羽絨被是蘇沫為我準備的,說這樣的被子蓋著不僅輕盈而且保暖……這個房間蘇沫幫我打理得清清爽爽。現在難道她討厭我了,要逃了嗎?我的人情債還沒還清呢?
5.
找到蘇沫時,蘇沫正坐在必勝客的軟座上跟一個男人有情調地用叉子吃牛排。她的小臉緋紅,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儒雅有型。
我的心被這一幕戳痛了,無形中捏緊了拳頭。最后我沒沖上去,我怕蘇沫最后連兩千塊都不要就搬離我的出租屋。習慣了溫馨家常的人,突然被打回原型后,會很不適應。
可是我該怎么跟蘇沫表達我受傷的情緒?
我還沒準備好跟蘇沫好好談,蘇沫卻帶著她老爸上門了。我手忙腳亂地倒茶、遞煙,仿佛毛腳女婿見丈人一樣慌亂不已。
蘇沫指揮我做飯,我馬上系著圍裙鉆進廚房。還好,她老爸對我的手藝連連稱贊,一碗毛血湯吃得他滿臉笑意。畢竟是連著血緣的父女,當初說再也不要見她老爸的蘇沫,此時挽著她老爸親密極了。
蘇沫的老爸走后,我拉住蘇沫質問白天跟她在交往的那個男人是誰,她哈哈大笑,說我不開竅。她說,我老爸很滿意你!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什么?我懵了。跟著激動了,一下子擁住了蘇沫。接著我卸下面具,一股腦兒地對她傾訴著自己已然無法自拔的感情,我還跟她保證以后一定努力工作,搬離出租屋買個大房子讓她享福。
蘇沫又咯咯笑,她說這房子本來就是我的,所以我沒別的地方去,只能住這里。還有也是我幫你發名片托朋友找了對口的工作,白天一起吃飯的就是那位幫忙的朋友。傻瓜,我喜歡你這么久,榆木疙瘩啊,還跟我算人情債,你一輩子賣給我當奴隸吧!
雖然真相讓我失面子,但蘇沫的良苦用心讓我心里暖暖的。
還有一個問題我不解,蘇沫究竟喜歡我這個窮小子什么?
蘇沫說,我喜歡的樣子你都有啊,努力,上進,會家務,有孝心,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呆萌。
呆萌,居然說我呆萌,我朝蘇沫撲了去,我要讓她知道其實我一點也不呆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