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蕭乾在原生家庭時期的生活,不僅使他經(jīng)歷了許多的磨難,也形成了他敏感、自卑和憂郁的性格,這些方面又作用于他的創(chuàng)作生活,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小說中,悲劇意識、獨待的兒童視角、對生命意識的思考和鄉(xiāng)念成為了一種創(chuàng)作特色。
關(guān)鍵詞:蕭乾;原生家庭;創(chuàng)傷;小說創(chuàng)作
美國著名“家庭治療大師”薩提亞認為,一個人和他的原生家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這種聯(lián)系有可能影響他的一生。原生家庭(Family of Origin),通常指的是自己出生、成長所在的家庭,包括自己、父母和祖父母這三代,它不單只是指人,也包括環(huán)境、事件、功能、關(guān)系等等。中國大家庭的生活使得這個原生家庭的范圍擴大了,可能包括了與主角相關(guān)的各類親戚、親屬。蕭乾在14歲的時候離開了他的原生家庭,也就是在原生家庭生活的這些生活經(jīng)歷構(gòu)成了他的童年經(jīng)驗。人生初期的體驗給蕭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對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
薩提亞“家庭重塑技術(shù)”,能夠幫助我們重新整合進入蕭乾原生家庭的歷史和心理矩陣中屬于蕭乾的位置。筆者根據(jù)這一技術(shù),歸納出蕭乾原生家庭時期生活的要點:1. 蕭乾 “暮生兒”出生狀態(tài)曾帶給他很多的傷害;2.寄人籬下的生活,并沒有使他和母親的生活狀態(tài)得到改善,依舊的貧困和更多的精神創(chuàng)傷,在他11歲母親也撒手而去;3.宗教在蕭乾的早年生活中留下深刻的印跡;4.在蕭乾早期的求學過程中,崇實洋學堂里在他看來是個新天地;5. 無國籍者的“倒臥”使蕭乾的死亡有了另一種體會。
原生家庭在蕭乾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性格的形成、宗教觀、生存意識和死亡意識四個方面,這些方面又作用于他的創(chuàng)作生活,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小說中,悲劇意識、獨待的兒童視角、對生命意識的思考和鄉(xiāng)念成為了一種創(chuàng)作特色。
1.內(nèi)在小孩——蕭乾小說的悲劇意識
內(nèi)在小孩是我們成長的過程中被傷害被遺棄被壓抑的自我,這部分往往停滯在傷害發(fā)生的階段,不會再成長,但卻很難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自動復原。成年后對這段經(jīng)歷是可以在理性上進行梳理,但當談到那時所遭遇的不公和創(chuàng)傷時,傷心、憤怒、恐懼等情緒會全部再現(xiàn)出來,甚至這些情緒的強烈程度也沒有比當年有絲毫的減輕。童年已經(jīng)遠去,但童年時期的創(chuàng)傷并沒有消失。
“銼人一頭”,這是蕭乾用來形容自己早年生活的關(guān)鍵詞。在他的小說中,無論是人物的選取、背景的安排還是情節(jié)的設(shè)計等,都留有作者幼時生活的痕跡。原生家庭時期帶來的敏感、自卑、憂郁、創(chuàng)傷都在他的小說中有所投射,使他的小說蒙上一層厚厚的悲劇色彩。
(1)第一重創(chuàng)傷——父愛的缺失:在《憂郁者的自白》他寫道“我先得承認我的爸爸是一個稀有的怪人。我不曾有運氣看見過他。在我剛見天日的時候,他便咽氣了”, 文中隱瞞了自己遺腹子的事實,盡管后來作家進行了說明,但這讓我們捕捉到一個信號——“遺腹子”給蕭乾心靈留下的印痕,那種了沉重情緒色彩的“滋味”和因此而遭受的歧視對他心靈上的傷害留下了永遠的痛。蕭乾從未見過父親,在他的腦海中父親是個模糊臆想,他筆下的父親,形象往往比較簡單,或孤僻呆板,或粗暴傲慢。父親缺失了,但蕭乾蒙古族的少數(shù)民族身份卻沒有因此而滅失,這種民族身份也成了他自卑心理的另一個因素。
(2)第二重創(chuàng)傷——寄人籬下的貧困生活:給蕭乾幼小心靈打下更深的自卑烙印的是貧窮以及生命最初十四年寄人籬下的生活。世態(tài)的炎涼、人情的冷暖就在這個家庭中鮮明的展現(xiàn)。寄食者是他們在這個家庭的名稱。寄人籬下的蕭乾經(jīng)常成為三堂兄泄怒的工具,讓他深切地體會到了“既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的辛酸和淚水。
(3)第三重創(chuàng)傷——寡母早逝:母親是蕭乾在原生家庭里所有溫暖的來源,母親就是他的守護神,可11歲的那年,母親也離他而去。在《落日》里,婦人彌留時的凄涼與無助和孩子不知所措、孤苦無依的傷痛被作者刻畫得淋漓盡致?!罢鹛斓目蘼曇步胁换剡@沉落下去的太陽了。孩子抱了那個冰涼的身子,隔著眼淚看這個世界。世界對他從此永遠是冰涼的了?!边@些都是蕭乾當時永別慈母的真切感受。
(4) 第四重創(chuàng)傷——宗教之痛:蕭乾回憶:“從童年起,我就同宗教打交道?!欢诮虒ξ矣讜r的心靈給予的不是慰藉而是壓迫、凌辱和創(chuàng)傷” 蕭乾出生在一個信教的家庭,年幼的蕭乾見識了宗教殘酷的一面。14歲時在崇實學校半工半讀的生活中,他受到了基督教文化的強制灌輸和教育。在融入自身坎坷、復雜的生命體驗的基礎(chǔ)上, 蕭乾小說與基督教文化之間有著割不斷的淵源關(guān)系。
2.不曾遺忘的童年記憶——蕭乾小說獨特的兒童視角
兒童視角是小說借助于兒童的眼光和口吻來講述故事,故事的呈現(xiàn)過程具有鮮明的兒童思維的特征。蕭乾的小說里,很多都以孩子的眼光作為敘述視角,如《籬下》中的環(huán)哥、《放逐》中的墜兒……書中描繪的各種不平和苦難,在那些孩子的眼中,雖然沉重,卻不復雜。作者在文章中寫出了自身親歷過的痛苦,以及同命運的搏斗,他的所思所想通過小說中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活動表達出來。
3.反芻效應——蕭乾對生命的思考
反芻效應是指人們在認知新的事物的時候,經(jīng)常會受到定勢效應的影響,當“反芻因素”介入,即像某些動物把粗粗咀嚼后咽下去的食物再返回到嘴里細細咀嚼一般,把已有信息重新組合并加以考慮,定勢效應的影響就會降低不少。在蕭乾小說中,我們看到了蕭乾時常把體驗拿出來“反芻”,每一次咀嚼之后,都會使他更從容,更冷靜。
(1)死亡意識:在蕭乾的童年里,他見證了三叔、舅舅、母親、“倒臥”者的死亡,他從他們的死亡體驗中獲得了經(jīng)驗上的死亡意識。在他的早期作品中,主要表現(xiàn)出了對社會底層邊緣人物的生存境況和悲慘命運的關(guān)注。死亡對這些小人物來說似乎就是一種“宿命”。《蠶》在這篇小說里,蕭乾就表現(xiàn)出一種“宿命”的思想。這是一種悲觀、消極的看法,強調(diào)了底層民眾的生活就像可憐的蠶一樣,無論是偶然還是必然,死亡始終環(huán)繞在周圍。
(2)人性美的追求:童年時期的蕭乾,經(jīng)歷了諸多的世態(tài)炎涼,在“反芻”的過程中,對人性美的追求越是強烈。面對生活帶來的痛苦,蕭乾說“就像一個人撫摸自己的瘡疤:沒有了生理上的疼痛,剩下的卻只一片仿佛還值得驕傲的平滑而光潤的疤痕。”他并不是一味渲泄苦難的作家,他更愿意記住生活中那些溫暖的事情和善良的人們。應該說蕭乾并不是單純的刻畫人性,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人性是和對社會人生的關(guān)注是一致的,是作為改善人生、喚醒民眾的一種手段,以人性的真善美的頌揚來批判人性的卑劣和虛偽。
(3)自由平等的追求:蕭乾進入新式學堂的那個夏天,幾個“社會實進會”的青年學生組成的掃盲小分隊,教會了她唱《自由花》,使他對“自由”有了向往。蕭乾來自北京的貧民窟,當他能夠用筆抒寫人生的時候,他把他們的悲苦、憂哀,都訴諸筆端,把鞭撻黑暗社會,贊揚人間真情作為自己的使命。
4.鴿子對家的依念
蕭乾從一出生就沒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家。父親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寄人籬下的生活沒有給他家的安全感和價值感。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家的缺失使他感受到強烈的家和愛的雙重缺失。他對早年原生家庭的“家”深深的失望,但內(nèi)心深處潛藏著對幸福和理想家的渴望與企盼?!痹诨貞涗浿?,作家用鴿子對家的依戀表達了自己對家的依戀之情:“家,像塊磁石,牢牢吸住我。我像只戀家的鴿子那樣,奔回自己的出生地?!?/p>
結(jié)語:原生家庭時期生活的氛圍和經(jīng)歷影響了蕭乾的人生軌跡,促使他形成小說中獨特的悲劇意識、獨特的兒童視角、對生命意義的思考和對家的依念。艱辛曲折的童年經(jīng)歷為他日后的創(chuàng)作積蓄了大量的能量,濃重的原生情結(jié)成為一股豐富的源泉和強大的推動力,成為蕭乾早期小說創(chuàng)作的源泉。
參考文獻:
[1]鮑霽.蕭乾研究資料. 北京市:北京十月文藝出版,1988:312
[2]蕭乾.蕭乾短篇小說選. 北京市: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