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組合方式角度下的詩詞解讀

摘 要：本文中筆者將以李清照《聲聲慢》為例分析詞中意象與意象組合方式，進一步探討意象組合理論在詩詞創作中的應用問題。

關鍵詞：意象;意象組合;古典詩詞

《聲聲慢》為李清照南渡后所作，詞間流露流離之苦，生別之愁，讀來字字血淚，令人嘆惋。整首詞中，作者著力使用了淡酒、晚風、過雁、黃花、梧桐、細雨六種意象，并將之巧妙地融為一爐。下面筆者擬簡述六種意象之內涵，再對其組合方式進行分析歸類，結合時代背景與作者經歷，試對這首詞的思想內容做更為深刻的把握。

淡酒與晚風酒乃消愁之物，隨詩詞語境的變化而呈現不同內涵。它可抒發離愁別苦，悲愁襟抱難開，也可點染閨房閑愁，或把酒驅散愁悶。《聲聲慢》中，酒被作者以“淡”冠之，可知酒味清淺，更可見易安哀情太重，心愁沉沉，再濃烈的酒味也掩不住萬種愁思，正所謂“借酒澆愁愁更愁”。這“淡”字亦側面烘托出作者凄清慘淡的人生晚景。“晚來風急”一句點明時令，也暗喻惡劣環境對人催逼得緊，而無論是實指還是暗喻，都營造出凄悲的氛圍。這一句與開篇十四疊字遙相呼應，更承接前文“三杯兩盞淡酒”的語意，正是情在詞外的體現。

過雁秋來北雁南飛，常引發游子羈旅之傷，古典詩詞意象中“雁”為傳書達情之使，“鴻雁傳書”的典故更是廣為人知，在李清照《一剪梅》中曾有“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妙語。一些鑒賞中往往將這兩首詞結合分析：曾經傳遞錦書的雁不正是今日正傷心時看到的這群過雁嗎？所以有“卻是舊時相識”的感嘆。過雁依舊，人已不在，怎不叫人悲從中來？而這種極度傷心，是別詞中不曾有的。況北方大雁南渡過冬，在詩人看來，這與避難南方的自己境遇相似，不由得生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喟。

黃花“菊草本也，以黃為正。”故菊花又有黃花之稱。身為傲霜凌寒之花，菊備受文人青睞，被寄予高尚品格，更因陶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隱逸之風而芳名遠播。本詞中，作者不吝筆墨，連用“滿地”“堆積”“憔悴損”，直寫秋菊殘殤，再以“如今有誰堪摘”一句反問，以花喻己，兀自悲痛韶華盡去。如今容顏老矣，一身飄零，正如慘淡黃菊。人與落花相融相合，悲花傷己，余味無窮。

梧桐與細雨“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牽愁照恨的秋雨梧桐兩相疊加，常用以抒發悲戚之情。“梧桐更兼細雨”一句，正是化用《長恨歌》中此句。梧桐在古籍典故中象征美好品格，用以比擬知己、寄托心聲。“點點滴滴”一語，既是秋雨淅瀝的直接描寫，又暗示了作者身邊環境的清寂，只有外部環境極為安靜才能讓人聽得清點點滴滴的秋雨之聲，也只有少人陪伴靜日獨坐的人，更有可能“守著窗兒”看窗外的點滴雨跡。這幾句，情境相扣，層層遞進，將寫景與議論融為一爐，亦勾起了讀者的一懷愁緒。

從意象組合方式來看，上片中“三杯兩盞”這種數字的組合有種簡筆勾勒的白描式美感，它并非確指，但可窺見作者喝酒不多，酒意不濃，與緊隨其后的“淡酒”銜接緊密。“淡酒”與其后一句的“秋風”意象相對，形成對比式組合，淡酒不敵急勁的晚風，這種強烈對比凸顯出作者孤獨無援、愁苦無依的衰弱之態。接下來，“雁過也”一句中并無其他意象，但可與前句“淡酒”“秋風”一組意象形成并列式組合類型，這種有機組合不僅陳述事實，也令人聯想到凄冷秋日下面色滄桑的婦人獨自斟飲望雁哀嘆的畫面，加重了詞中愁緒。

目光移向下片。“梧桐”與“細雨”構成遞進式意象組合類型。兩種意象之間并無必然聯系，更無遞進之意，但作者以抽象思維與感情流動將二者串聯起來，加之“更兼”二字，使人感到除卻窗外梧桐歷歷引人愁思，更有秋雨綿綿倍添愁緒，感情即在“梧桐”與“細雨”的交織中引向更為濃郁的境地。“點點滴滴”一語，既寫秋雨細弱，又似寫雨聲淅瀝，聽覺視覺交織，給人以充分的感官體驗。這一句有如電影蒙太奇鏡頭，先是一樹梧桐映入眼簾，再幻化出秋雨綿綿，陰云蔽空的壓抑之景；或秋雨隨時間推移，在黃昏到來時化為點點滴滴的小雨，梧桐一直伴隨著雨勢的變化而一身孑立。著墨不多，卻包蘊廣泛，峰斷云連，詞斷意屬，給讀者留下無盡涵泳的想象空間，繞梁三日，余味不盡。

總體看來，此詞開篇即以十四疊字劈空而來，出奇制勝，匪夷所思。一句“尋尋覓覓”，將作者悵然若失、迷茫四顧的情態敘寫而出，“冷冷清清”既是尋覓之果，又是凄清氣氛的烘托，“凄凄慘慘戚戚”純為內心描繪，將滿心愁苦和盤托出。十四疊字展示了作者深厚高妙的文字功底，無論朗讀還是演唱都令人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結尾處，作者直抒胸臆，“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率直個性盡意展露，將“冷冷清清”“晚來風急”“憔悴損”等抒情之語與典型意象歸結在一個鮮明的“愁”字上，痛苦心緒淋漓流瀉。而作者又明明說到，一個“愁”字尚無法承載所有情緒，細細品來，韻味無窮，耐人咀嚼。

這些意象的選擇和組合，讓愁緒深沉欲說還休的女詞人形象躍然紙上，也令讀者真切地感受到這份愁苦，為作者的遭際深懷同情。從意象的選擇與組合入手來解讀詩詞，使我們加深了對文本的領會，感受到了詩詞本身的精妙所在。由此可見，意象的選擇與運用是詩詞成功與否的關鍵要素。在日常學習中，我們應努力從更多角度解讀詩詞，尤其要將意象融入意境之中，由意象探知作者的情感走向，領悟詩詞之美，提升鑒賞能力。

參考文獻:

[1]沈祖棻：宋詞賞析[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2]邢建軍：纏綿悱惻意中流——談李清照《聲聲慢》的婉約美[J]，語文天地，2012（7）

作者簡介：王文照(1989.11-)，女，漢族，天津外國語大學，13級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碩士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