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時期以來,電影憑借著自己在影像敘事和傳播特性上的優勢,迅速成為廣大市民的主要休閑娛樂方式之一。而影視劇需要文學作品來豐富其文化內容和美學意蘊,因此文學作品的影視化改編頻仍,頗為引人矚目。2012年,方方的中篇小說《萬箭穿心》被改編成電影上映后,引起了廣泛好評。對《萬箭穿心》的電影改編的分析,對今后當代小說的影視的改編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關鍵詞:萬箭穿心;文學作品;電影改編
2012年,由王競執導,顏丙燕、陳剛等主演的電影《萬箭穿心》登上國內各大電影節,這部幾乎零宣傳的小成本電影卻意外地在各大電影節上獲得多項提名并斬獲最佳女主角一獎,一時間引起了廣泛的關注。電影改編自方方2007年發表的中篇小說《萬箭穿心》。作品延續了方方一貫的寫實主義風格,讀來讓人唏噓不已。
《萬箭穿心》講述了一個令人唏噓的故事,刻畫了讓人印象深刻的李寶莉這一形象,她那潑辣野蠻堅強、刀子嘴豆腐心的的性格,可恨可憐又可敬,令人鄙夷又使人同情。好的電影離不開好的故事和鮮明的人物形象,《萬箭穿心》無疑具備了被改編的良好基礎。但是電影畢竟不同于小說,要適應不同的藝術形式的需要,法國電影理論家巴贊認為電影改編的過程中,“在語言和風格方面,電影的創造性與對原著的忠實是成正比的。逐字直譯毫無價值,而過于自由的轉譯似乎也不足取,與此理相通,好的改編應當能夠形神兼備地再現原著的精髓?!盵1]電影《萬箭穿心》的改編者基本調和了文學與電影這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的差異性。對于既看過小說也看過電影的觀眾來講,會發現這兩種藝術形式幾乎完美的結合在一起了。連作家方方本人都表示:“看自己的小說改編的作品是很容易挑毛病的,但是我沒想到這個片子無可挑剔?!弊鳛橐徊扛木幾援敶≌f的一個相較成功的案例,研究《萬箭穿心》,對于以后對文學作品的影視改編都有重要意義。
一、人物形象的改變:消解神秘
人物形象上變動最大的就是建建,小說中對建建的描寫并不多,在十二章之后他才正式“露面”。在李寶莉受傷后,建建首次正式出現在讀者面前,對寶莉照顧有加,帶著傳統小說中英雄救美式的救贖色彩,每次寶莉受到來自工作和家庭的傷害時,建建總會及時出現。小說中的建建還帶著一種神秘色彩,為了得到給母親治病的醫藥費而代人入獄,出獄后受之前代替者的賞識,成為一家酒吧的老板。事業有成,對李寶莉始終一往情深,可謂新時期的癡情男。作者賦予其的神秘感留給了讀者廣闊的想象空間。
而電影中的建建一出場,就帶著一絲痞氣,與街頭的普通小老板并無二致。出獄后的他也只是弄了一輛面包車,做起了小生意,依然活躍在寶莉身邊,活躍在漢正街這條充滿市井氣、生活氣的普通的喧囂的街道上。如果說小說中的建建帶給讀者更多的是美好的想象,那么電影中的建建剛開始多多少少會讓人有點失望,失望于他的普通、家常甚至言語的粗鄙。但隨著影片的推進,就會發現改編者的用心。小說中的建建多數情況下是不“在場”的,他大多存在于萬小景和李寶莉的口中,充滿了神秘色彩。“純視覺的冒險是為了逃避由語言的抽象所強加的枷鎖”,“圖像將達到和小說同樣的文化高度,因此,從今以后,它將解釋或轉變這種真實性,通過理性,避免神秘的出現”。[2]電影相比于小說要求更加直觀真實,尤其是這類現實性很強的電影,要給觀眾更加直觀的感受,對建建的這種改編消解了小說中的神秘感,取而代之的是真實感,更接地氣,使電影更加真實。
與電影中人物形象的“俗”相比,小說中的人物形象會“雅”一些,更能滿足讀者的幻想,留給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電影中人物形象的改編力求更加真實,更加貼近生活。因為電影面對的觀眾相比小說的讀者更加平民化,因此電影追求更加容易被觀眾接受的方式呈現?!把拧迸c“俗”無所謂好壞,只是為了滿足不同藝術形式的不同要求。
二、情節設置的改動:更加溫情
無論在文學還是影視作品中,感情似乎是一個永遠繞不開的話題,《萬箭穿心》也不例外。對于李寶莉和建建的感情發展,電影有著明顯不同于小說的處理。小說中兩人的感情一直處于曖昧朦朧之中,每當李寶莉內心想要向建建靠近一點時,兒子小寶總會把她拉回家庭。為了家人,李寶莉選擇犧牲自己的愛情。但是她心目中的家人卻把她排除在家庭之外,使得這種犧牲充滿悲情、苦澀的意味,也使得李寶莉的形象有些圣母化。而電影中,李寶莉和建建則沖破了曖昧,有了實質性的進展——心靈上彼此靠近,肉體上相互慰藉。這不管是對電影票房還是對觀眾“胃口”都是一次滿足。
電影作為大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必然要對大眾的口味有所了解,在欲望被普遍甚至過度展示的今天,電影如果過于溫吞、情感進展過于緩慢有時會讓觀眾大呼不過癮。因此電影必須讓情節更加跌宕起伏,充分調動觀眾的感官和情緒,這是不同藝術形式必然不同的表現方式。但是,對觀眾感官的滿足并不意味著媚俗,也要符合藝術的需要。電影對二人感情線的改編做到了這一點,發生關系后,寶莉那羞澀脆弱的一面正是被她多年來一直深深隱藏起來的女性意識、欲望的展現。自丈夫自殺身亡后的十年,她的性別是模糊的,像男人一樣勞動、支撐起整個家、為了義氣替何嫂子打架……電影中二人感情的發展喚醒了她潛藏的身體及心理的欲望。
母子關系也是小說和電影中的一個重點,最終讓李寶莉萬箭穿心的正是兒子小寶。小說中,小寶在功成名就、即將年滿25歲之際把母親趕走,電影中將時間提前至小寶高中畢業,他沒有像小說中那樣,大學期間毫無節制地伸手向自己厭惡的母親要錢,逼得李寶莉每隔一兩個月就去賣血。改編者這樣早早地讓小寶與母親劃清界限,反而讓我們在情感上更容易接受。25歲和18歲畢竟不同,18歲的小寶趕走母親還可以理解為孩子氣的任性不懂事,而在25歲自己可以完全獨立之際把母親趕走,讓我們感到的只是母子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這種改編讓我們心存希望:小寶和李寶莉還有和解的可能性,畢竟血濃于水。這種處理讓電影相比于小說溫情許多。
總之,無論是李寶莉和建建的感情線的處理,還是對母子關系的改編,都體現出電影的脈脈溫情的一面,尤其是刪掉了李寶莉冒雨帶著腿傷去照顧婆婆以致差點要截肢以及她多次賣血供兒子上學等殘酷的情節,這些情節如果直接用電影畫面進行呈現和渲染,將會由于過度血腥殘忍而讓人不忍卒視,同時也有悖于構建和諧社會的宏大主題。電影要考慮的外部因素比小說要多得多,這樣的改編更能為廣大觀眾接受和認可。
三、結語
影視藝術自興起就與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如果沒有文學給予影視以豐富的藝術原料和內在支撐,它很難達到今天的高度。而優秀的影視劇本也反過來擴大了文學的傳播和影響范圍,甚至也成為文學自身在觀念和文體上自我更新的巨大動力。隨著越來越多的文學作品被改編成電影,相關的批評文章也越來越多,其中更多的是批判,因為,進入大眾媒介的文學作品“在更強勢的傳播手段面前,文字文本已經淪落為‘腳本’,而從事文字創造的作家也甘愿為別的藝術形式效犬馬之勞,從文學主體退為影視客體”[3]。
從小說到電影,《萬箭穿心》帶給讀者及觀眾的感動和震撼都是巨大的,作為一個首先閱讀小說的讀者,筆者觀影后沒有感到失望,編劇吳楠很好地抓住了原著小說的精髓,沒有讓小說成為電影的附庸,被影視侵蝕。劇本尊重了文學家方方對藝術的堅守,對生活的思考,還原生活最本質的樣子,帶給觀眾廣泛的人文思考。在今天這樣的消費時代,改編自文學作品的電影應該在適應不同藝術形式的前提下,在考慮市場的同時,保留、堅守著文學作品提供的價值理想和人文思考,這是必要和必須的。
參考文獻:
[1] 巴贊.電影是什么?[M].崔君衍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7:99.
[2] 莫尼克·卡爾科-馬賽爾,讓娜-瑪麗·克萊爾.電影與文學改編[M].劉芳譯.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5:39.
[3] 黃發有.準個體時代的寫作[M].上海:三聯書店.20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