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文化源遠流長,神魔小說作為歷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見鬼神文化由來已久。自古以來,狐鬼觀念深入人心,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們的生活,狐鬼文化是一種堅定信念,也是一種無形的束縛,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展示了神仙狐鬼精魅的千姿百態,跨人、妖、鬼、狐四界,揭露社會黑暗,批判科舉弊端,歌頌人鬼相戀,追求美好理想。本文將深刻分析狐鬼的性格特征,并以各類文學作品為例,詮釋狐鬼文化之所以崛地而起并且經久不衰的原因。
關鍵詞:《聊齋志異》; 狐妖形象;鬼魅性格
前言:
蒲松齡對狐鬼的描寫尤其注重人情味,與其它文學作品中鬼、狐奸狡詭譎,雕心鷹爪截然不同。[1]郭沫若為蒲氏故居題聯,贊蒲氏著作“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老舍也評價過蒲氏“鬼狐有性格,笑罵成文章”,可見《聊齋志異》確實是中國古典小說中的“專集之最有名者”。《聊齋志異》中的狐鬼大多熱情洋溢,蔑視禮教規范,大膽追求愛情,與封建淑女背道而馳。鬼狐表現了一種既寬廣又集中地獨具視角,狐鬼精魅的故事無不表現了科舉的弊端,吏治的黑暗,而鬼狐的故事,是蒲松齡對現實生活的幻影,幻想是對現實的超越,非人的鬼狐形象可以不受人間道德倫理特別是所謂的男女大防的約束。
一、狐妖性格特征
1.敢于反抗、頑強搏斗
《鴉頭》中的狐女鴉頭面對母親的威逼恫嚇依然百折不摧,王文家徒四壁,十米九糠,鴉頭仍然義無反顧的跟隨他,鴉頭的不懼暴力、敢于反抗、追求幸福是蒲松齡所要著重突出的性格。她姱容修態,賣驢子,集資本,開酒館,繡荷包,生活逐漸富裕,飽食豐衣。鴉頭冰清玉粹與母親見錢眼開形成鮮明對比,母親兇狠殘忍,鴉頭仁慈溫柔,菩薩心腸,是狐族中善良的唯一典范。在封建禮教的桎梏下,所謂的反抗看似不忠不義,與中國傳統道德背道而馳,但這是沉悶的社會風氣下開出的思想解放之花,是歷史不斷進步的有力佐證。蒲松齡描寫的叛逆性格并沒有得到完全塑造,這與他自身的矛盾性密切相關,身處亂世,蒲松齡既鞭撻邪惡勢力,同時又維護封建孝道,這使他處于反抗與順從的泥潭中無法自拔。
2.摒棄浮華、追求真愛
內外兼修的狐女的出現是蒲松齡期盼充滿真善美的社會形成的一種反映,作者一方面贊揚敢于追求真愛的行為,一方面又有所保留,迸發了思想解放的萌芽卻難以擺脫根深蒂固的封建束縛。
《紅玉》中,紅玉與馮相如的愛情歷經艱難曲折,狐女紅玉雖然知道馮家一無所有,卻還想與馮相如訂百年之好。時隔多年,紅玉對窮書生馮相如依然念念不忘,兩人終成眷屬。她毫不貪戀榮華富貴,一顆赤誠之心,只為心愛的人無謂付出。《聊齋》中,美狐總是喜愛勤奮好學、清貧善良的書生。《辛十四娘》中,盡管馮生是名士,但辛十四娘不為所動,之后經老太太再三游說,命令難以違抗,征得父母同意才跟從馮生。辛十四娘恪守婦道,一心一意,馮生含冤入獄,辛十四娘心急如焚,鼎力相救。她善良機智,能辨是非,不被人的表面奢華迷惑,是非凡而又具有靈性的狐女。紅玉和辛十四娘都為自己的人生掙扎過,但身處反抗與遵從的兩難境地,略顯無奈。
3.善良厚道、恩怨分明
《武孝廉》中的狐仙對石某有救命之恩,遂二人結為夫妻,不料石某在狐仙的幫助下求得官職后拋棄妻子,另覓他人。石某恩將仇報,竟想要置女子與死地。狐仙在得知石某另娶妻子之后并沒有責怪石某之妻王氏,而是將矛頭直指石某,狐女恩怨分明,心地善良,而石某忘恩負義,喜新厭舊,是蒲松齡鄙棄的惡魔形象。一介女流之輩想要在男尊女卑的社會中維護自身利益是不現實的,因而狐鬼形象應運而生,只有通過將現實中的女子幻化成仙,才能表達出蒲松齡寄托的理想。《阿繡》中涉及到兩個阿繡,一個為常人,另一個是狐仙。[2]忽一女子,握腕趣遁,慌竄軍中,亦無詰者。女子健步若飛隼,苦不能從,百步而屨屢褪焉。久之,聞號嘶漸遠,乃釋手曰:“別矣!前皆坦途,可緩行,愛汝者將至,宜與同歸。”阿繡被士兵所抓,經狐仙救助脫離險境。狐女內外兼修,從不因為得不到劉子固的愛而嫉妒成性,相反還有意撮合。狐女善良厚道,舍身為人,蕙心紈質,一寸丹心。蒲松齡筆下的狐女大多品行善良,愛憎分明,招人喜愛,是具有人性美、情操美的情狐、義狐形象。從塑造的狐仙形象來看,蒲松齡著重在于勸人向善,這是對社會現實的映射。
4.天真爛漫、爽朗喜笑
《聊齋志異》描寫了大量人與狐魅花妖交往的小說,形象十分突出,在故事情節中往往處于核心地位。其中,狐鬼形象所占比例尤重,當代學者多稱為“美狐”形象。
《嬰寧》中,嬰寧榮華絕代,笑容可掬,她有兩個顯著特征,愛花成癖,爽朗喜笑,同封建時代要求女性笑不露齒的禮教規范大相徑庭。《嬌娜》著重刻畫嬌娜仁心仁術,她爽朗詼諧,天真活潑,文中嬌娜給孔生看病時嬉笑著告訴他,雖然癥狀危急,尚可治療,只是皮肉凝固,非削肉不可,從這里足可以看出嬌娜的可愛形象。《聊齋志異》中多以雌狐變成的少女為故事主角,且大多風華絕代,狐女嬰寧、嬌娜嬉笑中伴隨著絲絲傷感,揭露了死氣沉沉的社會無情的壓榨著天真活潑的少女。在專制統治的迫害下,她們感受到世態炎涼,人心險惡,蒲松齡借此表達對世風的不滿以及對清明社會的期望。
二、鬼魅性格特點
1.勤勞體貼、身不由己
《聊齋》中的愛情婚姻故事的主人公多是狐鬼與書生相戀,而他們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往往歷經磨難。《聶小倩》講述了鬼女聶小倩和書生寧采臣的一段唯美姻緣。聶小倩在寧家承擔家務,給寧母端茶送水,下廚做飯,全按寧母的心思做事。日復一日,不辭辛苦,勤勞體貼,雖為鬼魅,但具有人性,若在人世,乃中國傳統道德之完人。《連城》也是描寫人鬼相戀,與其它篇章不同的是連城始終處于身不由己,深愛喬生卻又不能與之相守,文中通過刺繡題詩、割肉療疾等情節深刻批判了史孝廉的唯利是圖,王化成的薄情寡義,歌頌了喬生的推誠愛物,反映了連城處于重重矛盾中的無奈。蒲松齡將故事中的人與人,人與鬼進行鮮明對照,以此告誡人們遠離邪惡,一心向善。清明吏治腐朽不堪,蒲松齡寄希望于封建統治機構挽救社會,這無疑是一種遐想。
2.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蒲松齡宣揚善報思想,但不可避免地夾雜著封建迷信色彩。他通過鬼神作用于人的心理,以此啟示世人敢于撕毀丑陋面目,宣揚懲惡揚善,土豪劣紳橫行霸道,百姓苦不堪言,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竇氏》敘寫竇女與負心漢南山復之間的一段孽緣,竇女懷孕后遭南山復拋棄,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找南山復討個說法,誰知南山復閉門不開,導致竇女悲憤致死。竇氏香消玉殞,含恨九泉,一片癡心化為灰燼,南山復三心二意,玩弄感情,竇氏便化作鬼魂常常驚嚇他,南山復最終也落得個身亡命殞的下場。蒲松齡同情下層女子的悲慘命運,她們雖然品行高潔,忠貞不二,卻不能得到理想的愛情。情節雖然虛幻奇特,但奇中見真,符合邏輯,蘊含著真切的社會世態。
3.感情豐富、情操高尚
蒲松齡筆下的鬼魅各具其趣,但絕大多數都是蘭質薰心,這對現實教育具有深刻的意義。《宦娘》中的鬼女宦娘寬容美麗,情操高尚,她內心矛盾,盡管傾心書生溫如春,卻掩飾真情促成溫如春與良工的美好姻緣。宦娘惠心妍狀,她那善良美好的靈魂,純正無邪的心地,造就了一個充滿博愛的世界。宦娘形象的塑造滲透著蒲松齡高尚的道德理想,也是他對改變現實生活的美好向往。
三、狐鬼在文學作品中出現的原因
我國自古以來就存在鬼神信仰,信奉鬼神也是國家安定不可缺少的部分,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借助鬼神鉗制人們的思想,從而保證社會安寧、國家統一。不少文人志士熱衷于描寫狐鬼精魅,他們的悲憤在現實生活中難以抒發,迫于無奈,借助狐鬼意象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懣之情,揭露社會黑暗,抨擊統治者的暴戾恣睢。
清朝中葉著名文學家袁枚的《子不語》中就記錄了很多奇聞異事,袁枚主要借傳奇故事諷刺貪官污吏、程朱理學、封建禮教。《蔡書生》諷刺世人懼怕鬼魅,烘托蔡書生的大膽與理智。《骷髏報仇》寫孫君壽時常辱罵鬼神,后來又一次對鬼神不敬導致大病。袁枚并不是宣揚封建迷信,反而對鬼神非常懷疑,借助一系列鬼神故事表達自己內心的疑惑。《搜神記》產生于魏晉時期,敘述人妖相戀的故事,《搜神記》中的狐貍形象主要是淫亂放蕩、傷天害理,俗稱“狐貍精”,以女色禍害世人。它不同于《聊齋志異》,《搜神記》里男性知道女子為妖魅時都敬而遠之,而《聊齋志異》里面盡管知曉她們為狐鬼,卻依然毫不避諱。干寶借助《搜神記》中的神仙鬼怪透視人生哲理,反映現實生活。其次,魏晉南北朝時期,玄學興起,道家仙話、佛教故事廣為流傳,作者深受影響記錄下真實的鬼神文化。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著重描寫狐,強調狐的善性,通過人狐之戀闡述倫理觀和女性觀,作者意在救時弊,匡世風,暴露官場腐敗,肯定清正廉潔。紀昀通過敘寫人狐之戀對理學進行深刻批判,映射出作者對理想化世界的追求。歷朝歷代涉及到狐鬼的著作比比皆是,狐鬼性格各有不同,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蒲松齡的創作。經過不斷傳承和摒棄,狐妖鬼魅形象描寫逐步完善,感情寄托更加厚重。
蒲松齡一生郁郁不得志,屢次參加科舉考試卻名落孫山,《聊齋志異》針砭時弊,不遺余力地揭露了科舉制度對文人志士的毒害。[3]聯系作者蒲松齡一生的境遇和他言志抒情的詩篇,則不難感知他筆下的狐鬼故事大部分是由他個人的生活感受生發出來,凝聚著他大半生的苦樂,表現著他對社會人生的思考和憧憬。作者以自己的個人際遇有感而發,描寫的是個人的失意、落寞。《聊齋志異》中的狐鬼形象表露了蒲松齡的心聲,寄予了作者的美好向往,用自己科舉失意的心態,落寞生活中的夢幻,揭露了封建社會政治黑暗,針砭科舉弊端,贊揚了青年男女在愛情婚姻上的自主要求,讓人自然而然感受到蒲松齡腦中所想,心中所盼。
參考文獻:
[1]道聽途說話聊齋/胡狼拜月著.——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1.1。
[2]聊齋志異/(清)蒲松齡撰.——北京:中華書局,2009.1。
[3]中國文學史.第四卷/袁行霈主編.——2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7。
作者簡介:李巧玲,女,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