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是記述玄奘法師事跡的最早、最詳盡傳記,具有非常高的文學價值。《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具有很強烈的時代性,尤其是對玄奘形象的塑造,對當時佛教的振興、西行求法運動的興起,甚至文人士大夫的精神建構都有著深遠影響。本文將重點探討玄奘事跡在初唐時期的時代意義。
關鍵詞: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玄奘;佛教振興;時代意義
《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前五卷由玄奘高徒慧立所著,初稿完成后藏之地穴、秘不示人,圓寂時,令門徒將此傳公之于世。睿宗垂拱四年,玄奘另一名徒彥悰將五卷重新整理,并自撰五卷于后,合為十卷。前五卷主要記述玄奘的早年生活及其西行取經(jīng)、講學的經(jīng)過,后五卷主要記述玄奘回國后的譯經(jīng)事跡及其同太宗、高宗的往來。本文將重點從前五卷著眼,探求玄奘事跡在初唐時期的時代意義。
一、弘揚佛法,振興佛教
(一)隋朝和唐初佛教發(fā)展概況
唐朝佛教的情況比較復雜。據(jù)翦伯贊先生主編的《中國史綱要》,“隋唐統(tǒng)治者一貫大力提倡佛教”,這種說法有待商榷。唐高祖李淵早年信奉佛法,在起義之初,曾在華陰祀佛求福,即位后仍立寺造像,設齋行道。直至即位后,有太史令傅奕,好老莊之學,且尊崇儒學,對外來的佛教有很大偏見,極力上疏滅佛,經(jīng)常用“禿丁”、“胡鬼”等言辭對佛教徒進行侮辱,且集魏晉以來駁佛者言論,成《高識傳》十卷。雖有護法首領法琳與之抗衡作《破邪論》,但高祖最終心生滅佛之意,竟下詔“京城留寺三所,觀二所,其余天下諸州,各皆一所,余悉罷之”,此詔武德九年五月所下,六月高祖退位,太宗大赦天下,其事不行。太宗雖并未滅佛,但命朝臣檢校佛法、精簡佛寺、嚴禁私度,采取的政策依然嚴苛。太宗在控制佛教發(fā)展的同時,試圖利用佛教來為政治統(tǒng)治服務,“貞觀三年之設齋,憂五谷之不登也。為太武皇帝造龍?zhí)锼拢瑸槟绿笤旌敫K拢耆婺街畱岩病閼?zhàn)亡人設齋行道,于戰(zhàn)場置伽藍十有余寺……至若曾下詔度僧,想因祈雨而酬德也”。太宗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利用佛教收買人心,鞏固統(tǒng)治。
(二)玄奘事跡對初唐抑佛政策的體現(xiàn)
《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對佛教的重新振興起到了積極作用,慧立在書中便用隱晦的表達方式表達出了對唐朝統(tǒng)治者佛教政策的不滿,表現(xiàn)手法多用對比。
首先,是前朝與今朝的對比。作者將隋朝的佛教盛況用寥寥數(shù)語帶過,但卻足見佛教之興,“初,煬帝于東都建四道場,召天下名僧居焉。其征來者,皆一藝之士,是故法將如林,景、脫、基、暹為其稱首”,玄奘法師途徑高昌國時,國王麴文泰也感嘆“朕與先王游大國,從隋帝歷東西二京及燕、代、汾、晉之間,多見名僧,心無所慕”,這足以看出作者對隋朝佛教盛況的向往和懷念。而到了唐朝,當玄奘“誓游西方以問所惑,并取《十七地論》以釋眾疑”,并與眾僧結侶陳表的時候,卻得到“有詔不許”的結果,在玄奘法師踏上西行之路后,在涼州、瓜州又遭到了朝廷的追遣。
其次,是大唐王朝與他國的對比。相比“有詔不許”的態(tài)度,玄奘西行的路途中,受到了幾乎所有途徑國禮遇。尤其是在高昌國,國王麴文泰不僅提前主動打探到玄奘到達伊吾國的消息,準備迎請,并且半夜開城門親自列燭迎接玄奘法師,幾欲奉為國師,再三挽留,甚至不惜強行軟禁,最后玄奘以絕食使國王愧悔,答應法師西行,約為兄弟。
(三)玄奘事跡對初唐釋老相爭的體現(xiàn)
唐初佛教面臨的另外一個威脅是道教的排擠與詆毀,客觀上來說,唐朝統(tǒng)治者由于確立自身正統(tǒng)地位的需要,尊李聃為祖,這對道教是有利的。基于這種長時期的不利格局,佛教徒呼喚能言善辯、擁有智慧的辯才出現(xiàn),這種理想被寄寓在玄奘法師身上。在書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玄奘與僧人切磋佛理的情節(jié)。如:
“彼有沙門名達摩僧伽,游學印度,蔥嶺已西推為法匠,其疎勒、于闐之僧無敢對談者。法師欲知其學深淺,使人問師解幾部經(jīng)論。諸弟子等聞皆怒。達摩笑曰:‘我盡解,隨意所問。’法師知不學大乘,就小教《婆沙》等問數(shù)科,不是好通。因謝服,門人皆慚。從是相見歡喜,處處譽贊,言己不能及。”
二、玄奘西行影響下的求法運動
玄奘西行歸國后,影響了一大批僧人。繼玄奘之后,又有義凈三藏、智嚴、釋不空等一大批僧人進行了西行求法運動。這些活動多在《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問世之后,這不能不說是《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對佛教徒的重大影響。
“義凈三藏作《大唐求法高僧傳》,僅就一己聞見,時限太宗、高宗、天后三朝,所記已有六十人”,《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所記載的線路有兩條,去時為天山北路,回時為天山南路,這兩條線路被后代僧人所繼續(xù)使用。此外,又有慧超開辟高昌——蔥嶺一路,吐蕃一路和義凈開辟的海路。西行僧人的眾多和線路的陸續(xù)開辟,足見玄奘事跡對僧人求法運動的積極影響。
玄奘事跡對求法運動積極影響的另一方面,表現(xiàn)在西行后的歸國問題上。玄奘在歸國前,曾受到鳩摩羅王的極力挽留,而“法師見諸王意不解,乃告以苦言曰:‘支那國去此遐遠,晚聞佛法,雖霑梗概,不能委具,為此故來訪殊異耳。今果愿者,皆由本土諸賢思渴誠深之所致也,以是不敢須臾而忘。《經(jīng)》言‘障人法者,當代代無眼。’若留玄奘則令彼無量行人失知法之利,無眼之報寧不懼哉!”玄奘法師的偉大精神令人感動,更極大影響了西行的僧人,“致使去者數(shù)盈半百,留者僅有幾人”。
三、玄奘求法精神與儒家精神的不謀而合
在玄奘法師決定西行取經(jīng)初期,唐朝官方先是“有詔不許”,后來又連續(xù)多次試圖阻撓玄奘西行,不停有訪諜追查玄奘下落。但是,玄奘回國后,卻受到了太宗的隆重歡迎,他在《答玄奘還至于闐國進表詔》中說“聞師訪道殊域,今得歸還,歡喜無量,可即速來與朕相見”。玄奘歸國后,本欲前往嵩山少林寺翻經(jīng),但太宗不許,先后讓他在弘福寺和弘法院翻經(jīng),這兩座寺院都在京城,并且都與皇室有關。這可以看出,太宗是想利用玄奘的影響力,弘揚儒家正統(tǒng)思想。玄奘法師身上的特質(zhì)的確與儒家所提倡的某些核心原則不謀而合。
(一)矢志不渝
《易經(jīng)》系辭篇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玄奘求法經(jīng)過非常曲折,但他的動機只有一個,即“誓游西方以問所惑”,這種積極進取的求學態(tài)度,是儒家所提倡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中,多次渲染法師矢志不渝的傳奇經(jīng)歷,面對石槃陀的“勿輕身命”的良言相勸,玄奘表達了決心:“貧道為求大法,發(fā)趣西方,若不至婆羅門國,終不東歸。縱死中途,非所悔也。”作者在寫到玄奘法師穿越梵衍那國雪山的時候,曾驚嘆法師為求真理,奮不顧身的精神,“嗟乎,若不為眾生求無上正法者,寧有稟父母遺體而游此哉!昔王遵登九折之坂,自云‘我為漢室忠臣’;法師今涉雪嶺求經(jīng),亦可謂如來真子矣。”
(二)不忘初衷
前文已述,玄奘法師在歸國前,曾受到了鳩摩羅王的極力挽留,可是玄奘法師仍然記得“今果愿者,皆由本土諸賢思渴誠深之所致也,以是不敢須臾而忘。”實際上,在西行途中玄奘法師始終沒有忘記西行的初衷,面對盜賊的威脅、胡人的異心、高昌國王的苦留,他始終記得他最初西行的目的“誓游西方以問所惑”,歸國解決漢地佛理歧義的問題,振興佛教。這種精神與昔日張騫、蘇武的精神效用相同,盡管效忠的對象和目的不一樣,但是卻能夠被統(tǒng)治者利用。
(三)寬明仁恕
玄奘法師是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特別是面對欲加害自己的人,更是表現(xiàn)出寬容的大氣量。如:
“行數(shù)里,有五賊人拔刃而至,法師即去帽現(xiàn)其法服。賊云:‘師欲何去?’答:‘欲禮拜佛影。’賊云:‘師不聞此有賊耶?’答云:‘賊者,人也,今為禮佛,雖猛獸盈衢,奘猶不懼,況檀越之輩是人乎!’賊遂發(fā)心隨往禮拜。”
“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內(nèi)容,而“恕”則是對仁義思想的升華,佛教強調(diào)慈悲為懷,這與儒家所提倡的“仁恕”思想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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