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保人民舌尖上的安全

食品安全事關民生，其源頭在農產品，基礎在農業。近日，《財經國家周刊》記者就如何抓好農產品質量安全等問題，專訪了農業部部長韓長賦。

農產品質量逐年上升

《財經國家周刊》：目前，中國農產品質量安全總體情況如何？

韓長賦：農產品質量安全是個重大問題，事關人民群眾的健康，所以中央高度重視。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李克強總理在“兩會”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都作了突出強調。

首先，我國農產品的質量總體上是逐年上升的。3年來我們都在進行抽檢監測，蔬菜、水果，包括畜產品、水產品抽檢的合格率總體都在96%以上。

其次，對于確保農產品安全，農業部門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打擊“瘦肉精”等專項整治行動、大力推進機械擠奶、推廣規模化養殖等。比如養豬，500頭以上規模的養豬已經占到養豬總量的38.5%。這些措施取得了一定效果。但是，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也確實存在，在一些地方，一些品種，比如蔬菜、水果的農藥殘留超標，有的養殖場戶飼養中存在非法濫用添加劑，這些問題確實時有發生，所以我們還不能過于樂觀。

《財經國家周刊》：產生這些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的原因在哪里？有哪些解決舉措？

韓長賦：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我們的監管能力還比較薄弱，監管不到位，這是我們工作上的問題。過去很長時間內，我們關注的是怎樣吃飽，所以監管體系從上到下還比較薄弱，特別是到了縣鄉，過去很多地方都沒有監管機構。監管不到位，違法者違法成本低。所以，現在我們正在加強監管體系建設，也得到了中央的支持。

二是和我們的生產方式有關。我國的農業生產是千家萬戶的小生產模式，有2.6億農戶，有6000多萬戶養豬，規模小而散，監管難度比較大。

此外，我們的消費方式增加了食品安全風險。在農產品消費上，我們和西方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有很大不同，我們是千家萬戶的小生產，同時也是千家萬戶地吃活鮮，基本上是活雞活豬活魚。我們是長途販運，甚至千里運輸，現宰現殺現吃，風險確實增加了。

我們農產品面臨的監管任務是很艱巨的，也是復雜的，但是這個問題必須解決。我們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態度是零容忍，1%的問題也要用100%的努力去解決。

我想，食品安全是公共服務，政府應該予以確保，我們為此不遺余力，當然也要經過一段時期的不懈努力。

有兩個最根本的解決辦法：一是推進規模化、標準化種植和養殖，二是加強執法和監管。應該說，農產品質量安全既是“產”出來的，也是“管”出來的。我們要用最嚴謹的標準，最嚴格的監管，最嚴厲的處罰，也包括最嚴肅的問責，確保民眾舌尖上的安全。

保證農業可持續發展

《財經國家周刊》：有很多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與環境有關，農業部在治理耕地污染、改善農業環境方面有什么措施？

韓長賦：我們國家人多、地少、水缺，我們要用有限的資源解決十幾億人的吃飯問題，但是又不能過度消耗資源，這是一個兩難。

隨著我國人口數目的增長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農產品消費需求也在剛性增長，所以農業資源約束、環境約束也在加大。我們實現了糧食“十連增”，解決了十幾億人的吃飯問題，這是個了不起的成就。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農業資源環境嚴重透支，也需要喘口氣。所以，在農業發展中，既要滿足供給和食物需求，又要保護我們的環境，盡管是兩難，我們也要攻堅克難。

關于土壤污染的問題，由于工業的發展、采礦業的發展，一些耕地受到了重金屬的污染，個別地方還很嚴重。對這個問題，農業部門和有關部門都在研究怎么治理。

我們現在開展的工作，包括下一步繼續努力的方向是：

第一，在種植業方面，調整結構，大力推進清潔生產，推廣節水、節肥、節藥、節種子等節約型生產技術，減少投入品使用。推廣病蟲害的統防統治，科學用藥，盡量減少用藥。我們近幾年已經取消、禁用了38種高毒農藥。

第二，在畜牧業方面，前不久國務院出臺了《畜禽規模養殖污染防治條例》，推進畜禽養殖場糞污的無害化處理和資源化利用。我國一年飼養12億頭豬，其中出欄7億頭，飼養120億只雞，沒有這些滿足不了市場的消費需求，滿足不了全國人民的需要。但是畜禽會產生大量的糞污，要通過規模化的養殖進行資源化處理。現在我們已經推廣了4000多萬戶的沼氣。

第三，在土地重金屬污染防治方面，我們已經啟動了農產品產地土壤重金屬污染綜合防治工作，開展土壤重金屬污染監測預警、治理修復技術示范和食用農產品禁止生產區劃分等試點工作。這個試點一是進行土壤監測普查，然后進行科學測定，到底污染到什么程度。二是研究污染和作物的殘留有什么正相關的關系，先把底摸清楚。三是劃定重度、中度和輕度三種污染區，區別情況加以治理。首先是進行治理，如果治理還不行，那就考慮調整種植結構，比如不種食用作物，可以種經濟作物。這項工作從今年開始試點。

總的來說，農業可持續發展是個重要問題，也是我們的長期戰略，要保護我們的田園，通過處理好產量、質量、生態安全的關系，使我們的農業資源環境永續利用，既要滿足當代人需要，又能夠為子孫后代留下良田沃土、碧水青山。

自主創新、確保安全

《財經國家周刊》：近兩年關于轉基因的爭論很多，農業部的態度是什么，如何加強轉基因作物生產和推廣監管工作？

韓長賦：農業部對轉基因問題的態度是一貫的，是明確的。簡言之，就是一方面在研究上要積極，堅持自主創新；一方面在推廣上要慎重，做到確保安全。

在監管方面，一是建立健全了一整套適合我國國情并與國際接軌的法律法規技術和管理規程，涵蓋了轉基因的研究、試驗、生產、加工、經營、進口許可還有產品強制標識等各個環節。二是組建了一個由64位多學科專家組成的國家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組建了全國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三是建立了由12個部門組成的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部際聯席會議制度，負責研究和協調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工作中的重大問題。四是施行轉基因食品的標識管理。依法對轉基因大豆、玉米、油菜、棉花、番茄五類作物17種產品實行按目錄強制標識。不是自愿標識、定量標識，而是定性按目錄強制標識。

我國轉基因安全管理是嚴格的、嚴謹的。無論是研究、試驗，還是生產、加工，或是經營、進口，都要依法依規辦理，這套程序是很嚴格的。轉基因產品安不安全，是由多方面的科學家按照嚴謹的科學標準、嚴格的法規程序進行評價，不是由哪個工作部門或者哪個人說了算的。

盡管有這樣嚴密的法規和程序，我們在實際管理工作中還是堅持慎之又慎，在應用上遵循“非食用-間接食用-食用”的步驟。首先發展非食用的經濟作物，其次是飼料作物、加工原料作物，再次才是一般的食用作物。至于主糧作物，將會更加慎重，需要通過更嚴格的程序。目前，我國批準種植的轉基因作物只有棉花和木瓜，沒有批準任何轉基因主糧的商業化生產。

我們將督促各級農業部門加強執法檢查，嚴厲查處轉基因作物的非法種植。同時，嚴把品種的審定關，凡是參加審定的作物品種，都要進行轉基因成分檢測，從源頭上防止轉基因種子未經批準就進入市場和違規種植的問題。

對轉基因，無論是制種、試驗還是種植，對個別公司或個人，違規銷售、種植轉基因作物，農業部的態度歷來非常明確，發現一起查處一起，決不姑息。

《財經國家周刊》：中央提出了新形勢下的國家糧食安全戰略，我們堅持飯碗主要裝中國糧，那么如何把握糧食的進口量？“十連增”之后，是否還能持續增產？

韓長賦：首先，中國立足國內實現糧食基本自給的政策是堅定不移的。2014年中央農村工作會議，提出了新形勢下的國家糧食安全戰略，就是堅持“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確保產能，適度進口，科技支撐”。這20個字的核心還是立足國內。中國人的飯碗要牢牢地端在自己手中，而且我們的飯碗主要裝中國糧。

第二，這幾年我們糧食的進口量確實在增加，但是總量并不大，2013年是1300萬噸，只占國內消費量的2.4%。我國消費在增長，資源又有限，所以會適當地利用國際市場，但最主要的還是要依靠自己。十幾億中國人，不可能靠買飯吃、討飯吃過日子，所以會增加一些進口，但是進口量不會大幅增長。比如，大米是我國的第一主糧，全世界的大米只有700億斤，相當于國內消費量的1/4，也不可能都賣給我們，所以我們對此還是有清醒的認識。

第三，我們有信心，也有能力解決好13億人的吃飯問題。首先是政策，中央高度重視糧食生產、糧食安全，我們有一套政策體系；其次是科技，我國現在科技貢獻率已經達到了55%，還會進一步提高，特別是種業，我們把種子當成大事來抓；再次是基礎設施，現在我們的水澆地已經到了51%，農業耕種收綜合機械化水平已經達到了59%，雖然這在世界上不算先進，但對防災減災、穩產增產已有一定的保障。

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加大措施保護耕地，堅守耕地紅線，“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筑牢政策、科技、設施三大支柱，再加上一個保護耕地紅線，我想2014年的糧食生產還是有良好預期的、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