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國企歸來

對于芬蘭人來說，2013年最大的新聞莫過于諾基亞手機部門被微軟收購，人們樂此不疲地猜測著后諾基亞時代的產業格局。但很少有人關注到，在這樣一個此消彼長的年份，耐斯特（Neste Oil）已取代諾基亞，成為芬蘭最大企業。

競爭

2013年，耐斯特石油旗下所有生物燃油廠首次全負荷運轉，并扭虧為盈貢獻2.73億歐元利潤，使公司實現銷售凈收入175億歐元，總利潤達到6.04億歐元，比前一年翻了近一番。耐斯特CEO馬蒂·列沃寧（Matti Lievonen）正在琢磨的是，如何克服困難，推進公司高層早先制定的研發可再生燃油戰略。

耐斯特并不是首次成為芬蘭老大。早在1970年代，它就憑借同蘇聯的能源貿易而成為芬蘭最大的公司。

當時，耐斯特授權建造芬蘭僅有的兩家煉化工廠，還擁有三艘巨型油輪，成為芬蘭最大的船東。

國有企業的身世，使耐斯特迅速壟斷芬蘭油品市場，并在歐洲北部嶄露頭角，上、中、下游業務迅速擴張至俄羅斯、挪威、波蘭、拉脫維亞等歐洲北部國家。

這一歷史基礎被很好地利用了。位于芬蘭波爾沃的煉化工廠不斷擴建，如今建起了2家可再生燃料工廠。此外，耐斯特在新加坡與荷蘭也建有類似的可再生燃料廠。

2008年，馬蒂從前任CEO里斯托·利內（Risto Rinne）手中接過接力棒。這時候，耐斯特高層已經定下了研發可再生燃料并將之投入商業量產的戰略方向。馬蒂的任務，就是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或者說是“跑”下去。“作為領導，就要像滾石一樣，不斷往前跑，一旦開始，永遠不停。”

耐斯特至今有51%的股份由芬蘭政府擁有，其余股份由芬蘭及世界各地的股東所持有。國有背景通常會給公司帶來雄厚的財政擔保。

“不過，我們的運營像所有上市公司一樣，政府不會干涉過多，也不會提供更多的幫助，我們實際上需要自己獨立做事。”

回憶耐斯特的發展歷程，馬蒂說，在企業成長初期，政府提供一些保護性措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當企業發展到一定程度，必須讓它脫離保護，在開放的環境中經受歷練。“我相信，市場開放對所有人都有好處，因為引入了競爭，你才能提高質量，服務才能有壓力，才能提供更多的解決方案。”

馬蒂說，從芬蘭汽、柴油銷售來看，雖然面臨殼牌等知名品牌的競爭，但源于本土的耐斯特在配送和服務質量上更勝一籌，這離不開芬蘭開放市場下的平等競爭。

專注

專注，是根植于芬蘭人性格深處的特點。

耐斯特的選擇，是可再生燃料。為此，不斷剝離上游和中游業務，出售一些油田的股份；同時加強下游產品研發，新建研發中心和可再生燃料生產線。

“小的問題總是很容易解決，而迎接大的挑戰時你發現有很多東西要做，技術、人員、領導、戰略，都需要關注。”馬蒂說。

如今，耐斯特是世界上唯一從事可再生燃油的全球性大公司，可以從生活垃圾、動物脂肪、棕櫚油和食用油等原料中提煉燃油。美國某大城市的公交系統，全面采用耐斯特提供的100%可再生燃料，使尾氣排放量降低了80%。

講完這個例子，馬蒂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是的，這對未來具有重大意義。”

他認為，成功的原因是公司著眼全球趨勢，摒棄蠅頭小利。“氣候變化是大事情，溫室效應、減排，都是大事，這是全球需要的解決方案，所以我們成功了。”

馬蒂沒有提及的背景是，芬蘭是一個能源貧國，幾乎沒有石油和天然氣，煤資源儲量也很有限。一家全球頂級能源企業從這片土地崛起，讓成功二字的分量顯得更重。

企業的核心目標是盈利，而保護環境帶來成本增加。馬蒂希望，新研發的可再生燃料，可以成為既有利于環境、又能為公司帶來利潤的產品。

展望未來的難點，馬蒂認為，最具挑戰的是政府能否出臺穩定的能源政策。“我們需要的是合理的、穩定的、可信賴的政策，而不是每兩年就改變的。這樣，我們就會非常堅定地發展清潔技術，而不需要得到多少資金支持。”

另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生產成本。耐斯特的客戶芬蘭航空公司透露，可再生航空燃油的價格是普通燃料的3倍，使航空公司望而卻步。馬蒂說，下一步準備改進盈利能力，穩定可再生能源產業，改進營業模式。

執著

專注，不僅是一種選擇，也意味著一旦作出選擇，就必須排除困難勇往直前。

為了推行公司既定的可再生燃料發展戰略，馬蒂上任后作出一系列果斷動作。2013年9月，耐斯特決定出售旗下三艘油輪，結束了一度給公司帶來榮耀的油輪業務。

可再生燃料工廠一直虧損，但公司不停加大投入，直到2013年實現盈利。過去5年中，耐斯特在這一領域投入了近40億美元的研發資金。

馬蒂還不斷加強研發力量，如今已形成千人規模的研發和工程團隊，這對于全球員工總數只有5000人的耐斯特來說，比例著實不低。

“您沒遇到過阻撓嗎？”記者問到。

“當然，絕對有。每當建設一個新項目，總是有人懷疑，這個能行嗎？你必須有很好的戰略規劃，還要不斷往前走。”他回答說。

馬蒂告訴記者，可再生燃料的戰略，是公司高層經過長期慎重考慮集體作出的，作為高管，他必須堅定執行，他的團隊也必須堅定執行。“你需要信心堅定，相信自己所作的事情（是對的），聚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設定非常確定的目標。當然，不會立刻收到回報，但為了創造市場，必須經過不斷努力。”

“當然，團隊需要不斷溝通，溝通可能是最需要花精力的事情。你要告訴人們你走到哪一步了，實現計劃的步驟是什么。在溝通中，要一直說實話。如果有些事情失敗了，要承認，并且忘掉過去，繼續前進。”

勇往直前，并不意味著莽撞，而是需要根據每一步的結果，來作出下一步的調整。“你要跟蹤每一步的結果，如果不跟蹤，就會有更多的人懷疑。”

馬蒂看上去很隨和，骨子里卻是典型的芬蘭人做派——堅定、務實、求真，一旦接到指令，就會像游戲程序一樣運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