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真不怕西方制裁？

在克里米亞以“公投”方式“并入”俄羅斯后，美國和歐盟對俄實施了包括針對普京總統親信簽證禁令和資產凍結、將俄逐出“八國集團”等兩輪制裁，并威脅可能實施包括一些經濟措施在內的第三輪制裁。

在西方制裁面前，俄羅斯態度強硬，拉夫羅夫外長說“制裁并不是那么嚴重”。國際評論人士也大多認為俄歐經濟上相互依賴，制裁是把“雙刃劍”，歐盟不會輕易揮舞。然而，事實果然如此嗎？

事實上，此輪烏克蘭危機沒有贏家。僅就俄羅斯而言，盡管它以極端強硬的方式再次展現了自己的“硬實力”來取得克里米亞，但國際形象大為受損，多年來融入既有國際秩序的努力付諸東流，特別是其經濟可能會在不斷升級的制裁中遭受重創。

盡管此輪全球金融危機之后，G7的影響力同20世紀末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功能也很大程度上被G20所取代，但仍是西方發達工業國家就國際熱點問題進行討論和形成共識的重要平臺。俄羅斯曾經為加入這個“富國俱樂部”不遺余力，甚至曾一度被排除在經濟議題討論之外也在所不惜。然而今天，俄羅斯不僅不會再與這些雖呈現頹勢但依然發達的國家同臺共議國際大事，就連加入“經合組織”也不可能了。

在思考俄與西方制裁與反制裁的博弈時，不僅要考慮“相互依賴”的因素，還要考慮“相對受損”的問題。盡管俄對美歐的制裁嗤之以鼻，并威脅要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但自身經濟的缺陷、在國際經濟體系中的劣勢地位，決定了俄將是這場比賽的失利者。

目前，美歐對俄的經濟制裁有四大利器。

一是債務牌。盡管近年來俄政府采取各種措施降低政府外債規模（目前只有634億美元），但由于企業外債迅速增長，俄外債總額已由2012年初的5388億美元上漲至2014年年初的7320美元，遠遠超過俄50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

令人記憶猶新的是，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初起之時，普京和梅德韋杰夫曾因俄擁有巨額外匯儲備而放言俄是“世界經濟危機中的安全島”，但他們萬沒想到，這并未成為俄抵御金融危機沖擊的“防波堤”，2009年俄GDP下降7.8%，是G8和G20國家中跌幅最大的。

當下，外債高企正成為俄經濟面臨的重要風險。隨著國際主要評級機構將俄評級展望下調至負面，俄償債能力面臨質疑，國家外債停發，貸款成本陡升。與此同時，由于對市場預期消極和對政治前景擔憂，大量資金正加速從俄外流。2012年，俄資金外流546億美元，2013年增至627億美元，今年僅前兩個月就達350億美元，有專家預計全年資金外流可能超過2000億美元。大量資金外流將使俄經濟嚴重“失血”。

二是金融牌。在美歐的金融霸權面前，俄的金融安全體系十分脆弱。3月1日，俄聯邦委員會剛批準在克里米亞運用俄武裝力量的申請，3月3日星期一，俄股市和匯市開盤便大幅下跌，莫斯科股市一夜之間下挫10.8%，市值蒸發近600億美元。截至3月24日，莫斯科銀行間交易所指數跌幅較年初已達13.7%，俄羅斯交易系統指數跌幅達21.6%，而盧布兌美元和歐元的匯率分別下跌10.7%和9.7%。

隨著美歐對俄制裁名單出爐，俄羅斯對外經濟銀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俄羅斯石油公司、諾瓦泰克公司、俄羅斯電信集團、俄羅斯儲蓄銀行等大型企業股價大幅下跌，其中諾瓦泰克公司市值一夜間下跌8.6%、資產減少273億美元，而俄羅斯石油公司年初以來市值已縮水7.6%。

三是投資牌。俄羅斯經濟發展高度依賴西方投資。截至2013年底，俄累計吸引外資3841億美元，其中直接投資1260億美元、證券投資56.9億美元、其他投資2523億美元。在這四項指標中，美歐國家所占比例基本都接近或超過七成。而俄的對外投資也主要集中在西方國家。

同時，截至2013年底俄累計對外投資1764億美元，其中直接投資為1260億美元，這些資金主要流向了英屬維爾京群島、美國、英國、塞浦路斯、瑞士和荷蘭。可以想見，一旦美歐對俄實施金融制裁，俄不但海外引資困難，在外國的投資也面臨巨大風險。

四是能源牌。俄羅斯經濟高度依賴油氣出口，目前油氣出口收入約占俄GDP的10%和預算收入的50%。歐盟是俄羅斯第一大貿易伙伴，2013年俄歐雙邊貿易額4175億美元，占俄外貿總額的49.4%，而油氣出口占俄對歐盟出口比例超過70%。

盡管俄歐在能源領域相互依賴，但美國“頁巖氣革命”所引發的全球能源市場變化已給歐盟更多選擇和更大的機動空間。隨著中東北非大量液化天然氣（LNG）的涌入，歐洲國家未來兩三年可從俄減少20%-40%的天然氣進口。如果美國釋放石油戰略儲備，并勸說沙特等海灣國家擴大石油生產，歐盟有可能從俄減少20%的石油進口，這將使俄每年減少300億美元的石油收入。近日，奧巴馬總統還宣布美國將加速頁巖氣和液化氣對歐出口，未來還可能取消石油出口禁令，這將對俄的油氣出口形成更嚴重的沖擊。

或許正是考慮到了這些因素，普京總統3月28日致電奧巴馬總統，同意讓俄美兩國外長會面商討解決烏克蘭危機的外交途徑。目前看來，俄羅斯的底牌是不交出克里米亞，同時要求烏克蘭新政府制訂新憲法，確定聯邦制結構并在軍事上保持中立。俄羅斯能否達到戰略目的？美歐是否會默認俄拿下克里米亞并與其達成“城下之盟”？決定最終結果的，不僅僅是制裁的威力，更是背后的戰略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