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國亮 醫療是畢生的事業

在中國民營醫療領域，「莆醫幫」赫赫有名。目前國內共有1萬余家民營醫院，80%是莆商的產業。但即便在這樣群雄逐鹿的圈子里，萬好國際集團董事局主席翁國亮的名字也是無法跳過的。翁國亮并不是「莆醫幫」最早的「帶頭大哥」，也并非實力最雄厚者，但他第一個改制國營醫院，第一個將公司送去香港上市，第一個將健康產業和商業地產結合起來……一路引領著中國醫療健康產業的發展潮流。最近，他又搶占了一個「第一」——聯合發起中國第一個醫療健康產業發展策略聯盟。恰逢國家政策大力支持民資辦醫，年過不惑的翁國亮已經做好了大展拳腳的準備。

做能夠長久的事業

上世紀90年代，已經有不少莆田人從事醫藥行業，翁國亮很自然地注意到了這個行業。出于「什么賺錢做什么」的心態，1998年他收購了江西定南縣人民醫院，成為民營資本收購公立醫院的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直到中國加入WTO前后，有了一定資本的翁國亮開始重新思考：要找準一個行業往前走，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看見什么就想做什么。

經過深思熟慮，健康服務產業成了他選定的「長久事業」。

當時雖然國家允許辦民營醫院，但實際上沒有什么政策支持，銀行也不愿意貸款。個人投資開醫院，發展太慢了。恰巧，在經營醫院的過程中，翁國亮發現藥品采購價和市面零售價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差距。翁國亮從中發現了商機，一家大型平價醫藥超市出現在他的計劃中。

聽說翁國亮要在福州開一家面積1000平方米的醫藥超市，很多人都不看好：哪里會有那么多人買藥？但翁國亮堅持自己的判斷。惠好醫藥超市開業后一炮打響，首創的「一站式購物」、開架式平價藥品經營模式，促使福建省整體零售藥價下降30%，成就了福建省醫藥零售行業第一品牌。

惠好醫藥成功之后，翁國亮又重新把辦醫院提上日程。開辦一家醫院投資額很大，翁國亮沒有像很多同行那樣「賺夠了錢，就去收購一家醫院；再賺錢，再收購下一家」。他說：「我發現醫療行業如果不跟資本結合起來，很難做大。海外的大型民營醫院，要么是上市公司，要么是慈善機構，要么是背后有大財閥背景。」 2005年，翁國亮收購香港聯交所上市公司泓迪有限公司，并于次年將公司更名為華夏醫療集團有限公司，主營業務調整為國內醫療投資管理，成為第一家專業致力于在中國內地進行醫療投資和醫院管理的香港聯交所上市公司。

翁國亮表示，他會選擇醫療行業，并不是因為外界傳言的高利潤。現在醫療行業都是長線投資，相比其他行業，回報率并不算高。不過和其他零售及服務行業相比有較高的持續性，每年穩定增長。另外現在互聯網對很多行業都產生了很大的沖擊，但是沖擊不到醫療行業，只會錦上添花。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是一個很好的行業。

當前，我國進入老齡化社會，預計到2020年中國健康服務業總規模將達到8萬億元，引入社會資本辦醫成為必然的選擇。2013年10月，國務院發布了《國務院關于促進健康服務業發展的若干意見》，其中提到積極鼓勵社會資本進入健康服務業。剛剛結束的兩會也明確提出今年要把醫改向縱深推進。翁國亮對于民營醫療集團的發展前景信心十足，他說：「我覺得中國幾十年來在醫療改革方面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力度。這對于老百姓、醫護人員和醫療產業的企業家都是很大的鼓舞。」

醫療業醞釀大變革

雖然民營醫院看起來紅紅火火，但實際上，當前民營醫院的消費只占醫院總體消費的3%?5%。改革開放30年來，在各種服務業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時，民營醫院的弱勢地位始終沒有得到根本性的改變。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民營醫院等同于「男科、婦產科、整形美容……」對此翁國亮顯得有點無奈，他表示這是因為過去資源尤其是人才資源都被公立醫院掌握著，民營醫院只能做一些相對簡單的科室。技術含量比較高的科室不是民營醫療集團沒錢投，而是有錢也很難請來好醫生。

翁國亮認為，國家鼓勵社會辦醫，首先就要開放人才流動。「多點執業」可以增加醫生的收入和工作積極性，也能讓更多老百姓得到服務。中國的醫生收入很低，所以會出現「以藥補醫」等不正常的現象，適當提高醫生收入對于醫生和患者是雙贏的事。

翁國亮性格很直爽，他直言現在的醫院有很多讓他看不慣的現象。比如：「有時候公立醫院給人的感覺像‘衙門’，而不是服務機構，老百姓去看病會感覺怕，見到院長像見了領導一樣。這是不對的，老百姓是來消費的，理所應當享受醫院的服務。」他覺得這方面民營醫院就做得比較好。民營的婦嬰醫院很受歡迎，就是因為生孩子本來就不是病，需要的是服務而不是治療。

對于中國的醫院環境，翁國亮也不滿意。他說：「我每年都去國外體檢，每次都換個醫院，而且每次都會住上兩三天，感受那里的環境、硬件和服務。每家醫院的感受都不一樣，就像住賓館，兩星級和五星級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喜來登和香格里拉的感覺肯定也是不一樣的，都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但是中國90%以上的公辦醫院看起來都一樣，沒有靈魂。」

這些現象，翁國亮認為將來都會逐漸改變。隨著民營醫院的成長，人才流動起來，整個醫療行業的格局都會發生變化，也許兩三年以后就能看到效果。

雖然有政策利好，但翁國亮認為民營醫院自身更是需要轉變。民營醫院投資者需要認識到這是一個與民生和生命息息相關的行業，對品質的追求必須加強。他表示：「過去一些民營醫院確實有短期行為，那是由特殊的時期特殊的環境造成的，投資者缺乏安全感，所以追求快速回報。現在環境變了，醫院投資者的觀念也應該變一變，否則就會被淘汰。」

三個企業家的「閃婚」

為了給社會資本的進入和多元化辦醫的發展搭建一個長期發展、互幫互助、資源優化、擁有資本和技術支撐的平臺，2013年11月4日，由新希望集團董事長劉永好、萬通控股主席馮侖和翁國亮聯合發起的「中國醫療健康產業發展策略聯盟」（以下簡稱「醫健聯盟」）在北京正式成立。當天共有14家首批成員公司簽約，這些醫療集團旗下擁有的醫院超過1000家，遍布全國各地，甚至輻射海外市場。

投資醫療產業，精明的馮侖和劉永好早就經過了深思熟慮。萬通地產在發展垂直城市、立體城市產業園區和新型城市發展模式當中，發現需要產業主導來推行新型城市化。而之所以選醫療健康產業，原因有三：一是就業系數高，第二需求彈性大，第三增長速度快。

劉永好則敏銳地看到，中國醫療健康產業現在缺口非常大，目前國家大力支持健康服務業發展，將帶來整個行業的大變革。所以他很愿意參與其中，開創新的事業高峰。

因為馮侖和劉永好的名氣，醫健聯盟立刻吸引了媒體和大眾的廣泛關注。很多人好奇：翁國亮是誰？為什么馮侖和劉永好要跟他合作？對于這個問題，翁國亮幽默地表示：「兩位大佬都很精明，看我這么瘦又實在，哈哈。」隨后他正色道：「這是玩笑話，在商言商，其實是我們三人都看到了共同的發展商機，加上價值觀的一致，走到一起既是偶然也存在必然。」

雖然是玩笑，但也有真實的成分，翁國亮是個踏踏實實做事的人，雖然企業做得很大，但一直很低調。醫健聯盟由能說會道的馮侖擔任主席，資本雄厚的劉永好擔任名譽主席，踏實肯干的翁國亮擔任執行主席，實在是令人叫絕的組合。

翁國亮告訴我們，醫健聯盟的成立是源于去年一次閑聊時劉永好隨口說起的一個想法，出于大家對醫療健康產業的共同信心，僅過了短短數月，醫健聯盟已經從想法變成了現實。翁國亮笑言：「我們三人走在一起算是‘閃婚’。」

對于這個聯盟，翁國亮的看法是「抱團發展」。他從自己的角度分析：「當前醫療行業的格局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再像過去10年那樣小打小鬧就可以生存。醫療行業的投資金額比較大，而且周期比較長，不會很快看到回報。所以這必須是一個長遠的戰略規劃。上個月，我們三人在北京成立望好醫養城投資有限公司，未來3～7年內我們將在中國投資建設30家三級甲等醫院及老人康復中心。資金問題需要老劉去解決，醫療物業方面則是老馮的任務。拿地情況、規劃設計、施工速度、工程質量及后期的醫院營運管理，是一個系統的工程，必須全盤去思考。」

他還透露，目前有很多企業向醫健聯盟表達了加盟的想法，比如北大醫療集團、東華軟件等等。2014年2月9日，平安銀行更是向中國醫健聯盟貸款100億元，促進其發展。翁國亮認為引入一些其他行業的會員沒有問題，因為他們將來會對這個行業產生影響。不過醫健聯盟發展會員很慎重，要認真挑選，企業不一定要大，但一定要好，要有創新意識。企業領導人的人品、價值觀也很重要。

致力于民營醫院發展

秉承執行主席翁國亮的務實精神，醫健聯盟也是一個務實的行業組織。共享醫院管理經驗和服務、共辦醫學專業人才和經營人才的培訓、共享醫院設計技術和集中采購優勢，共同致力于醫療領域的前沿研究等，都是聯盟的具體工作目標。

翁國亮舉例說，為形成長效發展機制，聯盟將利用各項技術支持，加強聯盟成員間的黏性及協同發展。包括建立數據庫，儲存對聯盟成員有用的信息并僅對簽約企業開放；建立醫學科研基地，共同開發，共享成果等等。

醫健聯盟還將下設采購決策委員會，通過整合民營醫療機構的采購資源，統一采購訂單，直接與上游進行對接，逐步實現民營醫療機構藥品、器械等醫用物資供應渠道的扁平化。「這將改變民營醫療機構藥品、器械的流通格局，甚至促進公立醫療機構藥品、器械招標采購的進一步改革，對中國醫藥及醫療器械的流通創新產生深遠的影響。」翁國亮看得很遠。

因為自己經營醫院，翁國亮非常明白民營醫院對人才的渴望，他認為人才問題是民營醫院發展的最大瓶頸。除了寄望于體制上的改革，醫健聯盟也主動出擊，布局人才培養。

「一是要做中國第一的醫院管理公司，我們的上海厚康醫院管理有限公司已經在上海自貿區注冊。目前中國的公立醫院只有醫療安全管理，醫療服務管理幾乎不存在。民營醫院則是重戰術輕戰略，把重點放在如何吸引患者來就醫上。這就造成中國沒有好的醫院管理公司。」醫健聯盟制定出具有中國特色的醫院管理策略，即「管理國際化、人才本土化、經營市場化、發展科學化」，這將成為聯盟為其旗下上千家成員醫院實現管理提升的重要手段。

「二是籌辦中外聯合辦學的醫學院。我和馮侖、劉永好已經達成了共識，也已經著手在做了，計劃明年開始招生。大型連鎖醫療機構沒有自己的人才培養機構是很難發展的。臺灣的長庚醫院做得那么好，和它的醫學院有很大關系。」翁國亮繼續說道。為此，醫健聯盟計劃和國內一線的醫科大學對接，也會引入國外的醫學院進行合作，目前都已經在洽談中。

此外，醫健聯盟還籌辦了中國第一個針對民營醫院開設的「醫院管理商學院」，針對現有的醫院管理者，提高他們的管理水平。目前已經和上海交通大學以及英國首屈一指的醫學院鄧迪醫學院達成了合作意向，計劃今年9月份開始招生。翁國亮認為，中國大部分醫院的管理者都迫切需要提升管理水平。「很多公立醫院管理者原本是醫生，一些民營醫院的管理者則文化水平并不高，不懂管理也不懂經濟，怎么把醫院管理好？」

醫療地產升級版

馮侖會和翁國亮合作，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因素。一是翁國亮1995年移居香港，目前已連任兩屆香港莆田商會會長，在「莆醫幫」中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如果沒有眾多民營醫療集團的支持，醫健聯盟只能是個空殼。二是早在2011年，翁國亮就在莆田投資了醫療與商業地產結合的ECO城（原名「海峽國際商貿城」），將之打造為「全球首個健康產業綜合體」，并引發了銷售狂潮。而這一創新模式，正和馮侖的思路不謀而合。

ECO城項目總占地約1500畝，總建筑面積約150萬平方米，預計總投資達80億元。這一項目創造性地引入了以健康產品市場為核心的生態產業鏈，同時用商業、商務、旅游、產業等多種驅動力來確保綜合體的發展；開辟5A級的中醫藥博覽園，把養生旅游作為綜合體的發展動力之一，從而也成為了國家中醫藥發展十二五重點項目。

而最具話題性的是，住在這里將可以享受得天獨厚的私屬健康管理服務。ECO城引進國際先進的健康社區理念，將健康服務、健康管理落實到小區內，比如：與醫院深度合作，為每一位業主建立私屬的健康檔案數據庫，根據數據庫資料提醒并給予相應的養生建議。提供飲食指導、科學運動建議、心理調節、健康提醒警示系統等全方位的健康管理服務。不定期聘請專家坐診，提供中西醫健康咨詢、講座與診療。不定期開設培訓班，教授太極、五禽戲、氣功等養生方法……在整個社會對健康越來越重視的當下，這樣的房子讓人怎能不動心？

此外，超大型健康產品交易中心、10萬平米大型商業中心等配套設施也正在緊鑼密鼓地建設中。近年來，隨著海峽兩岸中醫藥文化交流日益頻繁，急需形成一個規模較大、產業特點鮮明、特別是專業檢測能力較強的中醫藥產業對接平臺，從而建立海峽兩岸中醫藥文化交流與合作的基地。不得不佩服翁國亮的商業眼光，ECO城乘著健康產業發展和國家海西戰略的兩重東風，不僅得到福建省相關管理部門的肯定，也得到國家部委的認可，被定性為「海西發展戰略重點項目」。還未全部建成，便已萬眾矚目。

健康產品交易中心建成后，預計中藥材的年成交量可達35萬噸，年交易額超過50億元，將成為輻射中國港澳臺地區和東南亞、歐美華人區的國家級大型現代化中藥材專業交易市場。翁國亮還計劃通過市場帶動藥材種植，在莆田建成一個中藥種植、研發、銷售、文化傳播的大產業鏈。

「北京望好醫養城集團有限公司」計劃開發的正是ECO城的升級版本。在翁國亮設想的「5+1標準化項目產品組合系」中，三甲醫院、老人康復中心將成為組合系的王牌產品，配套養生產品街以及中醫藥文化公園、快捷酒店以及居家養老住宅區，形成一個集醫療保健、養老養護、居住養生等功能為一體的城市醫療健康產業體。

把責任感放在第一位

醫健聯盟成立之后，翁國亮的生活也發生了變化，用他的話說是：「坐飛機的次數多了，時間更不夠用了。本來想低調做人，現在不得不頻繁曝光。」看得出來，面對鏡頭他還有些不自在，笑容也有點羞澀。只有在談到自己的事業時，他才完全放松下來，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在他看來，醫健聯盟是涉及民生的一個很有意義的大型商業計劃，不是一個人或一個企業可以完成的，具有一定的挑戰性和未知性，所以他和馮侖、劉永好都感覺很有壓力。現在整個社會都關注健康問題，但是作為企業，怎樣做才是比較有意義的、可持續發展的、符合政策符合市場的，這些都需要他們去思考。

翁國亮表示，中國企業家隨著企業規模越做越大，會越來越辛苦。中國內地變化太快了，企業家都有精神壓力。只有在回到香港的時候，他才感覺比較放松。他開玩笑說：「中國的企業家都比較苦。我認識馮侖之后，發現他比我還苦；認識了劉永好，發現他比我還糾結。」

這幾年，翁國亮也在努力改變，每年強迫自己出去度假一次，告訴自己：「別那么累，天也不會塌下來。」

除了企業的事，香港莆田商會也讓翁國亮投入了大量精力。「做香港莆田商會會長是大家投票選上去的，推也推不掉。」他無奈地說道。香港莆田商會創辦的《莆商》雜志，目前發行量超過兩萬本，盡商會力量宣傳莆田，為推進莆商的回歸工程起到了重要作用。此外，香港莆田商會在莆田設立的辦事處，也成為在港莆商和家鄉之間的橋梁。說起在港莆商，翁國亮十分驕傲：「莆商對于家鄉的事情都很積極，比如家鄉一些公益或慈善事業，他們都是慷慨解囊。其實莆商生活都是比較節儉的，即便很有錢也是如此，但是只要家鄉有需要，他們絕對不會吝嗇。」

翁國亮對于慈善和公益事業也十分熱心，多年來積極參與社會慈善事業、響應各類捐助倡議及捐資活動。對于慈善事業，他的看法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喜歡的，有錢就在全國做，沒錢就在一個小區做。他說：「我最喜歡捐錢給教育事業，因為孩子是中國未來的希望。我聽說有些貧困大學生因為學費沒交齊拿不到畢業證，就覺得很痛心，很想去幫助他們。」

對于翁國亮來說，財富的增長早已不那么重要。堅持投資醫療健康產業更多是因為責任感。從外部來說，醫療這個行業和每個人息息相關，做這件事很有意義，讓翁國亮很有成就感。從內部來說，有那么多人和他一起努力，包括關心這件事，真心希望醫健聯盟能做好的各級領導和朋友，還有跟隨他的團隊。他告訴我們：「我教育我的孩子：‘你年紀輕輕就啥都有了，別人的終點是你的起點，你沒有什么物質上的目標，但你要把責任感放在第一位。’我想大部分企業家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