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是一門藝術,學會角色轉換,是優秀領導的必修課。
最近我作為團長與其他四位老師一起帶領二十位企業創始人到瑞士游學。他們平均年齡40歲;學位有博士、碩士,有北大、清華的本科,也有兩位沒有文憑的復員軍人和農村土生土長的創業者;來自八個省市和十個行業;都是非常優秀的企業創始人和領導者。
到瑞士下車伊始,在第一次會議上我就說:“從現在開始,你們都不是東西(當然不是東西,是人),也不是人(不是一般人,一般不是人),是普通學生,要服從老師的教導和領導。”我們規定了嚴格的紀律,遲到要遞增罰款、每日的不足要在大巴上點評和批評、要求結束前全員相互評分、對小組的活動和節目要相互評分等等。開始時有些學員不適應,但是在這種氛圍下很快就適應了。我們這一支臨時組織起來的老板團,從不守時到準時;從大聲喧嘩到輕聲細語;從洗手時水花四濺到把洗手臺擦得干干凈凈;從大大咧咧到離開時桌椅全部復原垃圾清理干凈;從行進中的稀稀拉拉到緊湊有序。在十天之內好像從游擊隊變成了正規軍。軍隊的素質是在高壓下練出來的、在疲憊中熬出來的、在隊列中訓出來的、在緊迫中逼出來的,總之,不是在課堂上教出來的,而這正是當前商學院的重大不足。游學回來后,一位主持人出身的女學生告訴我,當她準點赴約時朋友們大驚小怪,本來大家早已習慣了她的遲到,感嘆她從鐘表之國帶回來了準時性。
作為領導者,有時要兩眼睜大,有時要兩眼緊閉,有時要一睜一閉。我可以解釋為兩眼緊閉是想戰略,兩眼睜大是抓細節,一睜一閉是看重點。一個優秀的領導人,該粗時就粗,該細時就細;該往前時就往前,該靠后時就靠后;該嚴厲時就嚴厲,該溫柔時就溫柔;該放權時會放權,該收權時會收權。這就叫做角色變化。
1997年我到海爾去,張瑞敏正在抓細節,口號是“日事日畢、日清日高”:每天的任務每天完成,絕不拖過夜,每天事情清理完第二天進步一點點。后來有人計算了在1的基礎上每天進步1%,一年下來會變成37.78。每天退步1%,會變成0.03。1999年我到臺灣,拜會了王永慶,他在著名的午餐會議室接待了我們。午餐會議室是他每天召開會議找問題的地方,那時他的總管理部專門替他下企業找問題,下面人害怕這些人,把他們稱之為“紅衛兵”。午餐會議室里掛了一幅書法:止于至善。再后來我看到三一重工的梁穩根每天召開早餐會協調工作、解決問題。當時三一重工還沒有今天這樣的規模和地位。這些大企業家都是大戰略家,有宏大的視野和目標,但是不等于他們不會抓細節。《毛澤東軍事文選》厚厚一本,主要是由各戰役和戰斗指揮電報構成的,十分詳細。我相信,在一個組織高速成長和外部情況快速變化的情況下,靠規章制度和流程是不夠的,修改制度和流程都來不及。而如果可以保持每天的溝通協調會議,就沒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問題。但是,在組織上軌道以后,領導者則要克制自己關心細節的沖動,退到后面建立體系和機制,靠團隊和系統運營。
我看到,很多優秀的政治家在不同的崗位上都能迅速轉換身份、適應不同的角色。一個政治領導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不斷地從副職到正職,從正職又到副職,從僚到官,從官到僚,因此練就了角色變化的能力。而企業家往往從創業起一直是一把手,不容易體會角度變化和角色變化,因此企業家更需要注意換位思考和變化。人生就是一場戲,企業領導者不能滿足于當一個本色演員,如陳佩斯和葛優,只會演壞人或者喜劇人物,一正經就惹人發笑,而應該學鞏俐,在《秋菊打官司》中土得掉渣,在《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中則一身貴氣。
好女人在家中都需要角色變化,所謂“在廚房是主婦,在客廳是貴婦,在臥室是賤婦”,何況男人乎?何況領導乎?領導是一門藝術,角色是藝術中的需要,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明日之我非今日之我也。
摘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