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神”趙欣如：破解鳥撞飛機世界難題

全球每年大約發生1萬起鳥撞飛機事件，也就是平均每天至少30起。如何做到既不傷害鳥類，又能將它們驅離飛機場，這是各國專家面臨的難題。北京師范大學鳥類專家趙欣如采用生態鏈驅鳥以及鳥類快速識別系統，巧妙地解決了鳥撞飛機這一難題。

據權威資料統計，全世界每年大約發生1萬起鳥撞飛機事件。在高速碰撞時，一只小鳥相當于一發炮彈，輕者會讓飛機不能正常飛行，被迫緊急降落；重者則機毀人亡，釀成重大災難。盡管航空界人士絞盡腦汁，在一些機場采用語音驅鳥、煤氣炮嚇鳥、設網攔鳥等措施，但收效甚微。如何避免飛機與飛鳥相撞，始終是個“世界級難題”。我國鳥類專家趙欣如研究出的“生態鏈驅鳥”以及“鳥類快速查詢系統”，巧妙地解決了這個問題。2014年2月底，國際鳥撞委員會主席來北京考察，看了趙欣如開發的首都國際機場鳥類快速查詢系統軟件后，豎起大拇指稱贊說：“很神奇，這個系統世界上還不多見！”

“生態鏈驅鳥”顯神威

1996年10月22日下午，在北京師范大學任教的趙欣如忽然接到一個“求援”電話，電話的另一方是首都機場的負責人。原來，那天機場西跑道上聚集了一大群燕子，一些是北京本地種群，另一些是從東北遷徙來的種群，它們馬上要向南飛到南海一帶越冬。

由于數萬只燕子在跑道及其上空聚集，首都機場被迫關閉了一條跑道。機場場務人員開始緊急聚集，拿棍子趕，用水槍噴，發出巨大的聲響驅趕燕子。能想到的辦法他們都用盡了，可燕子仍舊不走。

由于事情緊急，機場又趕忙找來了武警，他們荷槍實彈，對著燕群掃射，但作用也不大，因為燕子數量太多了，而且用槍掃射不僅造成燕子死傷一片，還根本起不到警示作用。好在兩三個小時后，燕子“自然離去”，留下一片燕子尸體和一個異常緊迫的科研課題。

首都機場的相關負責人翻開“北京電話黃頁”，準備從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尋找科技援兵。第一個電話，就打到了北京師范大學。接電話的科長說：“我們這就有一位研究鳥類的專家啊，他大概能想出辦法。”

得到教務處長的通知后，趙欣如趕到了首都國際機場。機場負責人一看到他就說：“你能否很快想出辦法徹底解決？”趙欣如說，不可能徹底解決。“那找你來干什么？我們需要能馬上想出辦法的人，要是哪天再有一批燕子聚集，那機場就沒法讓飛機起落了，損失大不說，社會影響也會很惡劣。”

趙欣如說：“鳥撞問題是全世界性的難題，我們雖然一下子想不出辦法，但可以從此開始做研究，慢慢地找出對策。畢竟，鳥撞事件往往都有地方特色，需要專門進行研究。今天這些掛彩的燕子，算是給中國機場‘鳥撞問題研究’作了剪彩吧。”

從那時候起，趙欣如代表北京師范大學與首都機場和中國民航合作，連續開展鳥類相關的課題。機場鳥害防治是一項全新的工作，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以借鑒。攬下這個活，對觀察鳥、研究鳥以及對鳥有著深厚情感的趙欣如來說，是個兩難的事兒：因為在飛行區內活動的鳥類，有些還是國家保護鳥種。因此，如何既不傷害到鳥兒，又能保護飛機的安全，令人頗為頭痛。

他瞄準一個目標：改變鳥兒的棲息地，讓鳥兒去合適的地方取食，設法將其“請”出首都國際機場。“請”鳥走，首先得了解機場有哪些鳥兒。漫漫3年，他與幾位同事一起，利用全部的雙休日、節假日做野外觀測研究，走遍了機場24公里的每個角落。經過仔細地觀察、記錄、拍攝和分析鳥撞殘留物，他們查清首都國際機場鳥類共有139種，鳥類居留型有留鳥、夏候鳥、冬候鳥、遷徙鳥等，其中家鴿、金腰燕、喜鵲、鳳頭麥雞等10種鳥對飛機的威脅較大。

通常，鳥撞的危險期是在每年9月中下旬到10月初，主要因為南遷的燕子，大量聚集在機場上覓食蟲子。有一次機場竟云集5萬多只金腰燕和家燕，它們在空中形成燕層，還密密麻麻地鋪滿跑道。

機場為什么如此吸引鳥類？趙欣如說，一個重要原因是機場草坪為鳥類提供了棲息地。尤其是停機坪和候機廳之外的區域，水草茂密、野花簇簇、溝渠蜿蜒，僅草坪面積就有4532畝，相當于45個標準足球場！

草坪中的草籽和昆蟲，為鳥類提供了豐富的食源。草長得低，地表溫度高，小蟲、蚯蚓繁殖加快，容易招引鳥兒前來覓食；草長得高，野兔等小動物有了棲息之所，容易招引猛禽。由于生態環境好，這里自然成了候鳥棲息繁殖的理想場所，一年四季，經常看到雀鷹、紅隼、扇尾、麻雀、白鷺等鳥類，它們頻繁穿越機場飛行區，在跑道兩旁的草地上成群結隊嬉戲、覓食，嚴重地威脅著起降飛機的安全。

另外，機場草坪這塊“寶地”由于有吃有喝，常常成為一些候鳥遷徙之前的聚集地或者遷徙途中的停靠點。這些因素綜合起來，造成機場附近鳥類的活動與飛機的起降形成重疊，從而導致鳥撞事件的發生。

找到“禍根”后，趙欣如依據觀察，提出一個“生態鏈驅鳥”的思路，并很快付諸實施。先治草、再治蟲，斷鳥“口糧”，抑制鳥兒繁殖，迫使鳥兒自然飛離機場。每年9月10日前割草，草高控制在20厘米以下，加上噴藥滅蟲，使家燕、金腰燕可吃的食物所剩無幾；對麻雀，草籽成熟前割草；對鳳頭麥雞，適時碾壓草坪；殺滅蝸牛防家鴿；搗毀鵲巢防喜鵲、烏鴉。然后再輔以信號槍、激光炮及鳥類天敵驅趕。這些招數很快靈驗，幾萬只時常光顧的燕子，很快就飛到別處覓食，其他的鳥兒也越來越少。從此，首都機場有了第一份防止鳥撞的基礎資料，獲得了寶貴的驅鳥經驗。

“鳥神”是這樣煉成的

說到對鳥類感興趣，趙欣如說這與他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有關，“四合院里有很多樹木花草，也就招來了不少的小動物。”他說：“我經常能看到昆蟲、刺猬和小鳥，覺得很好玩。”也許是孩童時期經常與大自然親近，使得趙欣如對鳥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上世紀80年代初，就讀于北京師范大學生物系的趙欣如開始研究起了鳥。在當上副教授后，由于教學關系，趙欣如經常去野外考察，穿越深山密林對鳥類進行系統觀察和研究。后來，趙欣如對各種鳥類的生活習性和活動規律了如指掌。令人驚奇的是，他甚至能聽懂一些鳥兒的語言。

趙欣如發現，鳥的語言主要是通過叫聲頻率的快慢、音調長短、急緩等來決定“內容”的。 夏日的一個上午，他躲在樹林里避雨。當雨停時，趙欣如剛要上路，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鳥聲：“嘰啾啾——！啁——！嘰啾啾——！啁——！”憑借他多年對鳥類語言的了解，他發現這只鳥正在急著尋找伙伴。為了證實自己的分析，他把手指放入口中，發出了“嘰啾啾——”的叫聲，樹上的鳥立刻不叫了，接著它突然飛下來，落在他的肩上，并不停地發出叫聲。趙欣如極力地模仿這種聲音的音節和節奏，此時這只鳥叫聲更加急切，從他的肩上飛起，圍著他前后上下飛轉，一會兒落在他衣服上，一會兒落在他褲子上。

原來它是在尋找同類。“這說明鳥類所具備的思維是一種初級的思維，并不能達到人對事物思考的復合性。它不會認為這是懂鳥語言的人發出的聲音，而以為你身上某處有它的同類，于是它急于尋找。”后來，有人把趙欣如和鳥“進行情感交流”的很多趣事發到網上，于是他得了個“中國鳥神”的雅號！

有一次，某國總統到中國訪問，沒想到就在對方專機即將到達北京時，突然值班人員發現，兩只猛禽在首都機場上空盤旋。而此時，趙欣如正在北京郊區一座山上做項目研究。趙老師的手機響了。機場驅鳥隊問他該怎么辦？趙欣如詳細地提供了幾種方案。在機場工作人員的及時控制下，這兩只猛禽像著了魔似的向東南方飛去，根本不貪戀機場上空的美景。原來驅鳥隊根據趙老師的指導，駕車向空中釋放一種鳥群的叫聲，猛禽以為獵物就在附近，追著飛馳的汽車一路向東南方向撲去。

絕妙發明獲稱贊

此后，趙欣如開始重點研究如何對付機場上空突然來襲的“不速之客”。他開始四處錄制鳥的聲音，因為控制鳥類最好的辦法不是用人力驅趕、毒殺，更不是用機槍掃射，而是在綜合防治的技術方法中尋找鳥類喜歡或害怕的聲音，利用有效聲音來定向管理鳥類，把鳥類吸引出去，讓它們離開機場。

“此前我們也拿到了國外的一些聲音，有些聲音在人家那有用，在我們這就沒用。因為全世界大概有1萬種鳥類，中國有1300種左右。中國的鳥類聽不懂外國鳥類的語言。”趙欣如說。

比如過去首都機場聽說美國研發出的“語音驅鳥系統”很好用，就花高價引進了一套試用，但效果不理想。后來大家才恍悟，本地小鳥可能根本不懂美國洋鳥的叫聲，對“外語”茫然不知。倒是趙欣如制作的那些鳥類聲音碟片挺管用，里面全是本地鳥的驚叫聲或猛禽的“怒吼聲”，經車頂上的兩個高品質大音箱一播放，很多鳥就聞風而逃。

機場跑道兩端6公里、兩側4公里是對鳥類重點防御區域。但由于一些鳥對打“煤氣炮”等簡單的警報聲早已“司空見慣”，對付它們的方法還得不斷推陳出新，用鳥兒聞所未聞的驚悚聲音恐嚇它們。趙欣如曾教過機場驅鳥隊不少絕招。令人驚奇的是，被譽為中國神曲的《忐忑》高潮部分，也被收錄到車載音頻設備中，再夾雜著其他刺耳的音樂播出后，竟能讓機場“頑鳥”聞聲喪膽，拔翅就飛。

七年間，趙欣如還做了很多課題，涉及到鳥撞預防、機場夜間鳥撞預防、機場草坪昆蟲控制與鳥害防治、葦溝鷺科鳥類與機場的關系，以及如何利用鳥類習性將其引出機場等。最令國外同行關注的是，趙欣如花大量時間和精力為首都機場開發了一套“鳥類快速識別系統”。通過這套系統，機場的工作人員可以通過觀察獲得的有效信息，迅速查到鳥種名，再根據系統提示的驅鳥方法進行處置。2010年投入使用后，不僅實現了最大可能的生態預防，還大大提高了首都機場的飛行安全性。

防止鳥撞飛機本是全世界的科學難題，然而，趙欣如用了“生態鏈驅鳥”以及他為機場研發的“鳥類快速查詢系統”軟件后，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巧妙解決了這個問題，引起國內外航空界的高度關注。通過不斷試驗和完善，如今，中國民航總局已將這個成果推廣到全國的機場，有效地減少了鳥撞擊飛機事件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