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一個工作瘋子,把每部作品都當作一塊壓縮餅干,沒有水分,只有能量。他是一個生活達人,有自己的小愛好,喜歡過慵懶的小日子。他無緋聞、不炒作,他對自己過去和現在走的路都很有底氣,他喜歡瓷實的感覺,喜歡被叫作老段!
面對鏡頭,用掉了幾個男明星慣用的眼神、姿勢,段奕宏忽然問有沒有雪茄,于是便有了那張他吐煙圈的硬照。此外,段奕宏還會有超出依托物質的表現,比如他會蹲在沙發上,雙臂緊貼身體,似卓別林扮演的小丑,帶著幾分張惶不安。
拍第三組片子的時候,段奕宏用手機放起了音樂,似乎他會有意營造一種劇場感,然后再進行一段恰如其分的飽滿表演。
對了,他原來就是話劇演員出身。
一切似乎從《士兵突擊》開始,許多觀眾知道原來有個叫段奕宏的人很會演戲。
而早在20年前,中戲的人都知道94級表演系有一個學生,他的作業、他的匯報演出,一定值得去看。后來他進了國家話劇院,是中戲院長到文化部為他特別申請的名額,這個窮學生被院長的愛才之恩感動得無以名狀,拿著兩瓶酒想去敲院長的辦公室,在門外待了半個小時不敢進去。
在國家話劇院,段奕宏跟孟京輝拍了大眾熟悉的話劇《戀愛的犀?!?,演繹了最冷峻、最悲傷的馬路,孟京輝說他的表演“像粒子彈一樣沖了出去”。
這并非是段奕宏第一次出演男主角。
剛畢業不久,段奕宏在電視劇《刑警本色》中扮演的殺手羅陽是一個在貧苦中掙扎的社會底層,那個時候段奕宏的表演已經給觀眾帶來震撼,與此同時有一些雷同的戲來找他演,他很抵觸,都拒絕了,因為覺得超越不了羅陽。
后來他被話劇導演查明哲相中出演話劇《紀念碑》,原來說3月份開始排,直到9月份還未見動靜,段奕宏一等就是8個月,身上沒有錢了,但這最終成為他畢業后第一次主演的機會。備受壓抑之后的狂喜,讓段奕宏又投入瘋狂的表演,那段時間他經常騎著自行車去排《紀念碑》,若干次闖紅燈,若干次“忘形”被行人誤會有精神病,因為開場近14分鐘的獨白讓他很有壓力。
導演康洪雷曾說:“段奕宏是在用神經演戲,很傷自己?!?/p>
在拍攝《西風烈》的時候,取景地在敦煌大漠,氣溫是零下二十攝氏度,冷到有時候吸一口氣,鼻子就會有被粘住的感覺。有一天,大風裹挾著沙子和雪粒重重打在段奕宏的臉上。當時他的第一生理反應是:疼。就是猶疑了這么一秒鐘,他后來堅決要求重拍這個鏡頭,他對導演說:“我猶疑了,我就不是向西(男主角)。”
向西是個短跑高手,段奕宏便在拍攝時拼命地奔跑。因為跑得太快,有時候連攝像機的鏡頭都跟不上他,于是,他又得從頭再跑,跑得韌帶都拉傷了,也不肯用替身。導演高群書看不下去了,就說:“段兒,你回來,讓他們(攝影師)先練會?!?/p>
在拍攝向西從一輛吉普車跳到相距兩米之遠的另一輛大卡車上的戲時,為了體現出向西的神勇,段奕宏主動要求加快車速。結果有一次,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被碾到車輪底下了。這種戲,連動作演員也不會輕易去做。
在表演上,段奕宏是個追求極致的瘋子。
“上大學時,很多人去跑群眾,我不行,我受不了那種待遇。不是錢的事,而是我找不到自我價值,我需要時刻看到自己閃光的一面。雖說掙錢誰都想,但只為錢,去演了特別不喜歡的戲,我會鄙視自己?!?/p>
段奕宏對待自己的那股狠勁從小就有。上初中的時候臭美為了買一條牛頭牌牛仔褲,他去做過建筑工人。工作是把從樓房拆下來的磚上面的水泥砍掉,一塊一塊砍干凈,這塊磚還能再利用,當時的孩子都去搶磚頭,砍一塊磚是一分錢。磚不夠了,段奕宏便去二樓鑿還沒拆掉的水泥磚頭,看見段奕宏懸得高高的在猛鑿磚頭,幾個本來一起跟過去的孩子都不敢作聲了,只得屏住呼吸在底下仰頭看,而段奕宏直至敲到有斷臂的感覺才罷休。
現在段奕宏沒以前那么較勁了,他是這么說的:“我當然希望一部作品能留得住,當然了,我們看的不都是經典電影嗎?但是現在我也不排除去拍一部快餐的,讓大家一笑而過的作品。我們不能拿獨一的觀念來拍電影,影片還是要拍給觀眾看的,不是拍給自己的?!?/p>
早年,段奕宏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積蓄了表演的能量,但用武之地顯然不夠,在現實的貧困與失意中受壓。接到演出的時候,痛苦又與他相生相伴,他在角色中掙扎,睡不好覺,頭發也在掉,生理紊亂,但他依舊強迫著自己去享受,他覺得他缺乏走出角色的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段奕宏長久以來給自己筑了一道鋼筋水泥的墻,肉身沖破不了,唯有意志和心智的淬煉能柔軟它。隨著年齡的增長,段奕宏學會了如何走出角色,也在學會如何走出自己給自己設置的魔障。
段奕宏說自己很僥幸能考到中戲表演系,因為和他坐在一個教室里的同學大多從小受到話劇、戲劇的熏陶,文藝底子比他強太多太多。而他在新疆野生野長,在文藝方面童蒙未開,純粹憑著一股滿腔熱血的蠻勁,連續三年從新疆老家伊寧市坐78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到北京考學,落榜了就在天安門前坐一夜,用膨脹、發熱的腦子憧憬著未來,再次堅定自己的信念。
好不容易上了中戲,因為外形不佳,沒有女生愿意跟他搭戲,去劇組面試也沒有一次成功,段奕宏不是沒有想過輟學。在悲觀沮喪之后,出于骨子里的倔強和一種“自救”的本能,在中戲他努力埋頭學習,雖然沒有演過一部戲,最終卻用一紙成績單贏得了同學的欣賞,老師的憐惜。
段奕宏在角色的選擇上也多是濃烈張狂的,不知是否和他醇厚帶勁的人生經歷有關。當觀眾幾乎把銀幕上那一個個情感濃烈、極具張力的角色等同于段奕宏的表演風格,并且嘖嘖贊嘆,段奕宏卻是不滿足的,“作為演員,我們沒有道理去要求觀眾我拍文藝片就必須喜歡,我拍商業片你也必須喜歡,前提我是基于一個比較好的作品,但每一部片都是面對不同觀眾需求的。作為演員我們要去嘗試,嘗試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可能性在哪。我覺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演員不會被觀眾的需求所禁錮。”
面對鏡頭,用掉了幾個男明星慣用的眼神、姿勢,段奕宏忽然問有沒有雪茄,于是便有了那張他吐煙圈的硬照。此外,段奕宏還會有超出依托物質的表現,比如他會蹲在沙發上,雙臂緊貼身體,似卓別林扮演的小丑,帶著幾分張惶不安。
拍第三組片子的時候,段奕宏用手機放起了音樂,似乎他會有意營造一種劇場感,然后再進行一段恰如其分的飽滿表演。
對了,他原來就是話劇演員出身。
一切似乎從《士兵突擊》開始,許多觀眾知道原來有個叫段奕宏的人很會演戲。
而早在20年前,中戲的人都知道94級表演系有一個學生,他的作業、他的匯報演出,一定值得去看。后來他進了國家話劇院,是中戲院長到文化部為他特別申請的名額,這個窮學生被院長的愛才之恩感動得無以名狀,拿著兩瓶酒想去敲院長的辦公室,在門外待了半個小時不敢進去。
在國家話劇院,段奕宏跟孟京輝拍了大眾熟悉的話劇《戀愛的犀牛》,演繹了最冷峻、最悲傷的馬路,孟京輝說他的表演“像粒子彈一樣沖了出去”。
這并非是段奕宏第一次出演男主角。
剛畢業不久,段奕宏在電視劇《刑警本色》中扮演的殺手羅陽是一個在貧苦中掙扎的社會底層,那個時候段奕宏的表演已經給觀眾帶來震撼,與此同時有一些雷同的戲來找他演,他很抵觸,都拒絕了,因為覺得超越不了羅陽。
后來他被話劇導演查明哲相中出演話劇《紀念碑》,原來說3月份開始排,直到9月份還未見動靜,段奕宏一等就是8個月,身上沒有錢了,但這最終成為他畢業后第一次主演的機會。備受壓抑之后的狂喜,讓段奕宏又投入瘋狂的表演,那段時間他經常騎著自行車去排《紀念碑》,若干次闖紅燈,若干次“忘形”被行人誤會有精神病,因為開場近14分鐘的獨白讓他很有壓力。
導演康洪雷曾說:“段奕宏是在用神經演戲,很傷自己。”
在拍攝《西風烈》的時候,取景地在敦煌大漠,氣溫是零下二十攝氏度,冷到有時候吸一口氣,鼻子就會有被粘住的感覺。有一天,大風裹挾著沙子和雪粒重重打在段奕宏的臉上。當時他的第一生理反應是:疼。就是猶疑了這么一秒鐘,他后來堅決要求重拍這個鏡頭,他對導演說:“我猶疑了,我就不是向西(男主角)?!?/p>
向西是個短跑高手,段奕宏便在拍攝時拼命地奔跑。因為跑得太快,有時候連攝像機的鏡頭都跟不上他,于是,他又得從頭再跑,跑得韌帶都拉傷了,也不肯用替身。導演高群書看不下去了,就說:“段兒,你回來,讓他們(攝影師)先練會。”
在拍攝向西從一輛吉普車跳到相距兩米之遠的另一輛大卡車上的戲時,為了體現出向西的神勇,段奕宏主動要求加快車速。結果有一次,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被碾到車輪底下了。這種戲,連動作演員也不會輕易去做。
在表演上,段奕宏是個追求極致的瘋子。
“上大學時,很多人去跑群眾,我不行,我受不了那種待遇。不是錢的事,而是我找不到自我價值,我需要時刻看到自己閃光的一面。雖說掙錢誰都想,但只為錢,去演了特別不喜歡的戲,我會鄙視自己?!?/p>
段奕宏對待自己的那股狠勁從小就有。上初中的時候臭美為了買一條牛頭牌牛仔褲,他去做過建筑工人。工作是把從樓房拆下來的磚上面的水泥砍掉,一塊一塊砍干凈,這塊磚還能再利用,當時的孩子都去搶磚頭,砍一塊磚是一分錢。磚不夠了,段奕宏便去二樓鑿還沒拆掉的水泥磚頭,看見段奕宏懸得高高的在猛鑿磚頭,幾個本來一起跟過去的孩子都不敢作聲了,只得屏住呼吸在底下仰頭看,而段奕宏直至敲到有斷臂的感覺才罷休。
現在段奕宏沒以前那么較勁了,他是這么說的:“我當然希望一部作品能留得住,當然了,我們看的不都是經典電影嗎?但是現在我也不排除去拍一部快餐的,讓大家一笑而過的作品。我們不能拿獨一的觀念來拍電影,影片還是要拍給觀眾看的,不是拍給自己的?!?/p>
早年,段奕宏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積蓄了表演的能量,但用武之地顯然不夠,在現實的貧困與失意中受壓。接到演出的時候,痛苦又與他相生相伴,他在角色中掙扎,睡不好覺,頭發也在掉,生理紊亂,但他依舊強迫著自己去享受,他覺得他缺乏走出角色的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段奕宏長久以來給自己筑了一道鋼筋水泥的墻,肉身沖破不了,唯有意志和心智的淬煉能柔軟它。隨著年齡的增長,段奕宏學會了如何走出角色,也在學會如何走出自己給自己設置的魔障。
段奕宏說自己很僥幸能考到中戲表演系,因為和他坐在一個教室里的同學大多從小受到話劇、戲劇的熏陶,文藝底子比他強太多太多。而他在新疆野生野長,在文藝方面童蒙未開,純粹憑著一股滿腔熱血的蠻勁,連續三年從新疆老家伊寧市坐78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到北京考學,落榜了就在天安門前坐一夜,用膨脹、發熱的腦子憧憬著未來,再次堅定自己的信念。
好不容易上了中戲,因為外形不佳,沒有女生愿意跟他搭戲,去劇組面試也沒有一次成功,段奕宏不是沒有想過輟學。在悲觀沮喪之后,出于骨子里的倔強和一種“自救”的本能,在中戲他努力埋頭學習,雖然沒有演過一部戲,最終卻用一紙成績單贏得了同學的欣賞,老師的憐惜。
段奕宏在角色的選擇上也多是濃烈張狂的,不知是否和他醇厚帶勁的人生經歷有關。當觀眾幾乎把銀幕上那一個個情感濃烈、極具張力的角色等同于段奕宏的表演風格,并且嘖嘖贊嘆,段奕宏卻是不滿足的,“作為演員,我們沒有道理去要求觀眾我拍文藝片就必須喜歡,我拍商業片你也必須喜歡,前提我是基于一個比較好的作品,但每一部片都是面對不同觀眾需求的。作為演員我們要去嘗試,嘗試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可能性在哪。我覺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演員不會被觀眾的需求所禁錮?!?/p>
與段奕宏“坐而論道”
我希望自己更柔軟一點
段奕宏像他自己喜歡的稱呼“老段”一樣,親切、實在,但坐在對面的老段的確骨骼突出,肌肉結實,長得有點“緊張”,這樣的身體恰吻合了他超乎常人的承受力。他說自己的內心也是方方正正的,“我希望自己更圓潤,更柔軟一點?!?/p>
面對老段,少不得想著法子真誠又內斂地夸贊一番,談及各方的高度評價,隱約能感到他心里的底氣,但絕不將此淪為一個對自身的注腳。當說起他的表演“情緒飽滿”,他糾正不能用“情緒”這個詞去形容表演,當我陷入略微的恍惚時,他又看著我笑:“我知道你是夸我啦?!蹦茄凵?,有種不可言傳的意趣。
“不外乎”、“不乏”這兩個詞老段常掛在嘴邊,想起他們班主任對他的評價—他的常態是在思考。他確喜歡捕捉人和事物的兩面性,不輕易對人和事下判斷。對于自身具體的細事他也不喜過多談論,他說自己還是在行徑當中的人。
他跟我聊起“初心”,他對自身以及名利始終保持清醒的態度,讓我想到“出離心”,我告訴他,他停頓了一會,然后贊同地點點頭。
Q:有過對生活不滿意的時候嗎?
A:沒有,真沒有,我覺得不是不滿意,相反從現在看,我很滿意。如果沒有那些過去,鍛造不出我現在的氣質,鍛造不出我較為淡定從容的一種心態,所以要感謝那些事情。
Q:我們要感謝苦難?
A:人要有一定苦難,當然不是要刻意去尋求。我們在面對過去所謂的苦難,在那個時候也不覺得是苦難,人對環境的適應能力超乎自己的想象,但不僅僅是適應就夠了,在逆境當中的我覺得還要有一種不拋棄自己的心態,以及一種向上的沖勁。我覺得我的掙扎離我的理想越來越近,我覺得是特幸福的。人沒有理想和想法,我覺得才是真正意義上最苦難的,你干的事只是為了掙錢,為了一種生計,那不苦難嗎?那比你一天只有兩頓飯還苦難,而且一輩子都很苦難。
Q:現在依然面對每一個角色的扮演都會內心緊張嗎?
A:會。多好啊,我覺得如果我們沒有丟失這種緊張感,最起碼對我來說比較正常,緊張你才會去在意這個事情,重視這個事情。我也不喜歡老緊張,但是我想說的是,就像做冰棍,你見過那種嗎?把棍子插進去,插歪了這根冰棍就廢了。
Q:你演出了很多情緒濃烈的角色,生活中你是那種情感很飽滿的人嗎?
A:我覺得是情感很豐富的人,上帝賜予我們強大的感官接受能力是很強的,但是我們很多這種神經都已經麻木了。麻木的原因來自于我們對一些事情的取舍,因為人的貪婪心是很重的,由于你的貪婪和我的貪婪會阻止我們的神經的一個正常發揮和體悟,所以現在一些本該正常化的東西已經變成不正常了,因為很多時候被一些貪婪心所左右。
Q:你最喜歡自己哪一點?
A:認真吧。
Q:你對待工作這么認真,那你是一個有規劃的人嗎?
A:你可以給自己定一個五年計劃十年計劃,但是那當中如果你只是奔著一個結果去的,其實我覺得真正的意義不大了。比如你在(人生)行走的五年當中遇到的事情和遇到的人,也許你對初心的了解和發現往往都會丟掉,如果你一心只是奔著第幾個計劃去的話。我們總是在不斷的變化,一生這么長,不需要總是給自己規劃這一步那一步應該怎么樣。
Q:那你會如何去保持初心?
A:我有時候會階段性地讓自己選擇一天去徒步啊、探險啊、或者休假啊,這是我有意識地讓自己有一種存在感,這種存在感不僅僅是在熒屏上的。在生活中去尋找自己的存在感,我覺得更為真實,存在的東西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老段還在”,這種存在感不是說:“看,老段的收視率上來了!”
Q:最喜歡別人對你的評價是什么?
A:你老問我最喜歡自己什么,我不太習慣。(笑)這哥們挺真實的,這哥們挺實在的,我最喜歡這樣的評價。
Q:現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A:害怕丟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