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怪物占領美術館

這是個值得在炎熱的暑天專門為它花點時間的展覽。雖然《齊物等觀》是個很中國的名字，不怎么直白，但其實展示的內容非常國際化。你會詫異國家級的美術館會做這樣一個不很“傳統”的展覽。它讓人受到啟發，看看在這個平行、扁平的世界里，不同背景的人看事物、思考的眼光和視野。

這是中國美術館舉辦的第三屆大型國際新媒體藝術展，來自不同國家的65位藝術家創作的58件作品，展示國際新媒體藝術的最新成果，絕大部分作品都是首次與中國觀眾見面，堪稱是一次前沿而集體的亮相。

“齊物等觀”，簡單地說就是多維度地呈現多樣化的生態與生命的關系，人與自然物質的關系，以及萬物之間的關系。展覽分為“獨白：物自體”、“對白：器物之間”、“合唱：物之會議”三個部分，許多作品都可以在現場和觀眾互動“玩”起來。這也恰恰是新媒體的有趣之處：它以數字技術為核心，也可以稱之為“數碼藝術”，即利用錄像、電腦、網絡、數字技術等最新科技成果為媒材創作藝術作品，電子產品在我們的生活里幾乎無處不在，所以新媒體藝術也很容易跟我們發生緊密的聯系。

尤其有意思的是，轉遍各個樓層，感覺藝術已經脫離了純藝術的范疇，不像繪畫等那樣“軟”，而是“硬”的，它與物理、機械（動能裝置、馬達、電磁氣閥、空壓機、微控制器、發動機、電機、氣泵）、電腦算法等結合，再加一些想像、關切之情，思索生命、環境、自然、物質、微觀世界，充滿了科技感、未來感。這也可以看出藝術家的身份和專業是多元的，不僅僅是藝術匠人。

一樓展覽入口，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個“金雞獨立”的老沙發，這是美國藝術家雅各布·托斯基創作的《源于內部的平衡》，有著170年歷史的沙發，依靠一條腿來達到永久的平衡，就像一個不倒的陀螺。實際上這是藝術家對地心引力與物體支點的研究，通過精密的設計，以內部的反應力來對抗外部力量。

《車轍》是加拿大藝術家讓-皮埃爾·戈捷用廢棄物做成的裝置，彈簧、餡餅盤、塑料扎帶、金屬銼刀、保齡球等等連結在一起，這些亂糟糟的零部件，在震動或旋轉時會產生令人驚訝的自然之音，平庸物件和豐富聲音把我們帶入奇異世界里。

韓國藝術家崔U-Ram讓他的童話般的幻想形諸于實物：他設計出了一個充滿未來感的機械生物體，給它命名為《烏爾巴努斯》，意為“城市的戀人”。這個機械生物體具有一個類似植物可以完成光合作用的太陽能系統。雌性烏爾巴努斯，形態上與花近似，當它釋放它攝取的能量時，會打開葉片形狀的身體部分，同時釋放大量的帶電粒子和光芒。雄性烏爾巴努斯徘徊在雌性身邊等待光杯釋放的一刻，也打開它們葉片狀的身體部位來接收光子。

推特、臉書、微博等新興的微通訊技術已經構成我們日常離不開的數字化閑聊。美國藝術家克里斯托弗·貝克設計了一個裝置《低語的研究》，它將推特臉書上監控到的常見情感詞語打印出來，表示數字化的閑聊像瀑布一樣沒有盡頭，藝術家同時提醒我們，這些海量信息被企業、政府和研究機構積累存檔為數字索引，雖然這些檔案的長期影響還有待觀察，但“可公開訪問的、個人情感表達的絕對數量的信息應該使我們有所顧慮。”

如果將文字比如一部小說轉化成圖像流，會產生什么效果？德國藝術家朱利葉斯·馮·俾斯麥和本杰明·毛斯便制作了一個機器《永恒故事儀》。字庫的來源是八百萬項專利與兩千兩百萬個參考鏈接相關以形成詞匯，這個機器裝置需要提取故事中詞語的組合，并在專利文檔中檢索包含這些詞語的文件，然后機器便會提取專利文檔中的主要圖像并繪制它。隨著故事的進行，它尋找下一個專利文件。這個過程不斷重復，并一個接一個的攝取故事，并產生無盡的專利圖紙。

策展人卡洛琳·克里斯托弗·巴伽基夫是13屆卡塞爾文獻展與2008年第16屆悉尼雙年展的藝術總監、2002年—2009年都靈“里沃利城堡”當代藝術館的首席策展人，她積極地將當代藝術與包括量子力學在內的前沿科學成果和觀念結合起來，是新媒體藝術在國際上最有力和充滿創意的推動者。她說，在拉丁語里，物質（matter）和母親（mother）是同根的，“物”和“人”的關系就像“人”和“母親”的關系一樣平凡、牢固、基本。

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認為，新媒體藝術的“新”，不僅表現為媒體與技術在物質與工具意義層面上的更新換代，更重要的是，借助媒體語言的拓展，藝術家們將思維的觸角指向新的地帶，他們的探索成果，可以和觀眾們一起展開討論和交流，從而使公眾更廣闊地了解科技與藝術相結合的創新，同時也看到這個領域的前沿發展，非常有意義。

“‘齊物等觀’這個主題聯系著中國傳統的自然觀、物質觀與宇宙觀，就是讓我們嘗試探究事物的本質，在科技層對生命和萬物進行一種哲學思考。人類自古以來就在認識‘物’的存在意義中不斷認識世界，同時也認識自我，觀‘物’的視角實際上是視覺之思。‘觀物’的方式澄明了作為容體的物，也澄明著‘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