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緣自周通的突發奇想。
早晨上班,天空正飄著紛揚的雪花。夾著公文包的周通愣了愣,心血來潮,突然萌生為同行的妻子凱歌堆一個雪人的念頭。周通打電話給司機,讓他先走,他們步行去上班。反正單位離家也不遠,只需十幾分鐘的路程。然后,周通悄聲說給凱歌。凱歌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臉頰突然就紅了,就像他們初戀時最初看到她的樣子,這讓周通更加血脈賁張起來,拉起凱歌的手一路小跑。
“堆雪人嘍……”周通甚至忘情地喊出聲。凱歌踉蹌地在身后跟著,笑聲銀鈴一般。
他們很快跑到小區外面的人行道上,那里積雪成裘。周通興奮地甩掉了大衣,扔掉了公文包。
街上,有人向他們投來奇怪的目光。周通不管這些,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雪。他不顧寒冷,速度很快地用手攏起一堆雪。他的神情簡直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惹得凱歌嗔怒地調侃他。當然,凱歌也沒閑著,她配合默契地找來樹杈和石頭子兒,和周通堆起了一個可愛的雪人。兩人甚至坐在地上,兀自欣賞起“杰作”。兩人后來干脆笑出了聲。
他們竊竊私語了一陣。后來,也不知誰起意,一個雪團兒扔到對方的臉上,雪花綻開,惹得對方一陣大笑。至此,兩人打開了雪仗。他們的“戰場”迅速擴大,笑聲越發惹得行人側目。
周通身上全是雪,他身體盡管不十分靈活,但應有的靈敏還是讓凱歌對他刮目相看。她嘴上笑他的笨拙,自己稍顯肥胖的身體也常磕磕絆絆的,笑得花枝亂顫。
這時,有三個男人走過來了,其中一個方臉膛的人斜眼觀望一會兒,阻止他們說:“別鬧了!這里不是打雪仗的地方。”
周通非常沮喪。他喘著氣停下了手中的雪團:“那你說,哪里可以打雪仗?”凱歌凍得通紅的臉也寫上了疑問和不安。
三個人介紹說,他們是城市聯訪支隊的。他們告知兩人,這里是行人通行的地方,不允許他們打雪仗妨礙交通。至于哪里合適,無可奉告。
周通無奈地笑了笑,感覺挺沒意思的。他瞅了方臉膛一眼,依然喘著氣說:“別那么嚴肅好不好?人應該快樂一點兒,想法子讓自己快樂!這么好的雪天,多難得的機會啊,你不這樣認為嗎?再說,聯訪支隊要干的事是維護治安,我們打個雪仗不會構成什么威脅,興許一會兒我們就走了。要不,你們也來試試這個游戲?”
他以為這樣說過對方就可以通融,沒想到方臉膛黑眉倒豎:“沒時間和你耍貧嘴!請問你是哪個單位的?帶證件了嗎?”完全公事公辦的模樣。
周通啞然失笑:“我們只是玩雪,出示證件做什么?”
方臉膛說:“沒有有效證件,我們將對你采取必要措施!”
凱歌在一旁悄悄拉周通,意思是算了,可周通聽過這話也認真起來,坐直了身體:“是嗎?怎么個必要措施?如果我今天就是沒帶證件呢?”
有人開始圍上來了。
這期間,周通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對方驚訝地想上前張嘴說話,周通用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對方。后來,周通有些狼狽地爬起身來,慢慢抖掉身上的雪,眼神復雜地看向方臉膛。方臉膛毫不示弱地迎向周通的眼神:“好吧,在這里我和你說不清楚,你們現在就跟我們走一趟,咱們有說理的地方。”然后示意另兩人采取措施。
周通揚起一只手:“我說過,我們只是玩雪,不會也不想妨礙誰。”
方臉膛說:“你們在這里玩雪就是不行,這兒不是你們該玩的地方!”
周通問對方哪里有提示,方臉膛不再解釋。他剛想把態度進一步擺明,周通的司機趕來了。他附在方臉膛耳邊說了幾句,方臉膛的臉一下變了色。他反應還算快,上前彎腰鞠躬:“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請……周局長原諒我的魯莽。”
周通想說什么,凱歌在一旁拉住他胳膊,連推帶拽把周通勸走了。身后議論聲響起:“是公安局的周……局長?”
周通抬眼看向天空,不由自主吐出一句臟話。那句臟話只有他自己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