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看電影很舒適,冬暖夏涼,電影題材豐富。三十年前看電影冬寒夏熱,題材少,可那甜絲絲的滋味卻時時在心中回味,如今真想去看一場露天的電影,好好回憶一下當年愉悅的感覺。
幾十年前,東風公司還叫作二汽,各專業廠為豐富職工的業余文化生活都開辟出一片空地水泥鋪就,成了露天電影院。那時人們的娛樂活動除了家里的一臺黑白小電視機就是到電影院看電影了。露天影院的放映時間沒有什么規律,有電影放映時便在電影院對面的售票處墻外掛的小黑板上用粉筆寫上放映時間與電影名。我們那時上小學,寫完作業便和小伙伴相約來看影訊,當得知有電影放映時便歡呼雀躍地奔走相告,遇到認識的人便告訴人家有電影放映,那激動的程度仿佛不認識的人也躍躍欲試地要上前去通知人家。
回到家,左鄰右舍是一定要通知到的,然后再激動地告訴媽媽讓她早些做飯,飯好后基本沒有心思吃,隨便扒三口兩口便端著小板凳來到電影院占位子。我們家里的大人很少來看電影,卻出了我這么一個特別愛看電影的小孩。有時媽媽見我一副沒心思吃飯的樣子有些生氣,訓我不好好吃的話就不準去看電影了,我只得耐下性子假裝好好吃的樣子,可樣子是做出來的,心卻早已奔出家門。跑進電影院,找了一個正面的好位子擺好小板凳等待電影開始。有時還會挨兩下打,不過一會兒就不疼了,也不放在心上。
有時占好位子后發現旁邊還有好位子沒人占,便多占幾個給同學或是鄰居叔叔阿姨們,每每叫他們過來時,他們都回贈我一個感激的笑,小孩則和我親親熱熱地坐在一塊玩兒,直到電影開始。
那時的電影有《地道戰》、《地雷戰》、《小兵張嘎》等戰爭片、抗日片,也有新中國成立后的新電影如《瞧這一家子》、《喜盈門》、《月亮灣里的笑聲》、《白樺林中的哨所》等。電影里有些情節以及人物對話我們小孩子聽不懂,最喜歡的就是共產黨打敗國民黨,中國軍隊打敗日本鬼子,好人得到好報,壞人被懲治,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電影里的搞笑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幾部吸引得我們又愛又怕的電影,如《畫皮》。影訊一出來大人們便說這是鬼故事,是女鬼吃人心挖人膽的故事。那時的我們常聽長輩們談起鬼神的話題,暴戾的如晚上有冤死鬼出來游蕩,不能隨便走夜路;不孝敬父母則天上的龍會從云中探出頭,將這人抓走;打雷時不能看,因為雷公公的姆媽很丑不許別人看,不聽話偷看的人要被雷公公懲罰;晚上指月亮則睡著后月亮會悄悄地把這個小孩的耳朵割下來等等。那時的孩子們除了上學沒有其他的資訊來源,也因年幼缺乏科學知識,因而對長輩們的話很是相信。小時候因覺得月亮那么溫柔,那么美,怎么會從空中跳下來割小孩的耳朵呢,一次和哥哥姐姐在門口玩耍時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地指了一下月亮,指完就生出許多的擔心來,怕月亮現在就飛到我身邊割我的耳朵。直到晚上洗臉、洗腳,躺下后還忐忑不安地擔心耳朵被割,直到夜深人靜,全家人都睡著了,我才不知什么時候在仍很強烈的擔心中睡著的。那晚的夢都是擔驚受怕的,第二天早上一醒便迫不及待地摸耳朵,兩只耳朵安好如初,沒有被割。可擔心并沒有完全解除,只怕是月亮昨夜指它的小孩多,割得忙不過來所以沒空來我家。這份擔心也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罵我不聽話偏去指月亮。最后擔心是隨著每天快樂的游戲消失的,但直到今天我仍能感受到兒時的自己所承受的那份心靈煎熬。
偶爾也會放映一些外國電影,里面有外國女人穿著比基尼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的鏡頭,每每此時成年人們,特別是女性,一個個齜牙咧嘴地咒罵外國女人不要臉,不知羞恥。今天的人們在滿大街櫥窗、廣告、電影、電視里見了不知多少當年的“不知羞恥”,早已見怪不怪了。
李連杰演的那部《少林寺》讓我們念念不忘。那些招式成了男孩子們爭相模仿的典范,牧羊姑娘用雞蛋砸覺遠的情節讓我們笑得前仰后合,最后覺遠不能和牧羊女結婚我們又覺得好遺憾——雖然那時的我們不懂結婚的意義,可都認為只有如此才是圓滿的。
看得最辛苦的一次是看《紅牡丹》。那一次我們放假了,吃過晚飯后早早地來到電影院,可這次不知為什么竟放了十個“假演”,其實就是短的紀錄片。雖不長可數量是十啊,把我們這幫小孩看得一個個東倒西歪,你靠著我,我靠著你,有的睡著了摔到地上,干脆坐地上,趴在板凳上睡起來。直到快23點了才開始放映眾望所歸的《紅牡丹》。我們一個個強打精神,硬睜著迷蒙的雙眼堅持看,待電影散場時吹著冷風往家走才清醒過來。時至今天,雖然我不知道這部電影究竟演的是什么,可當時放假的輕松心情以及近十個大大小小的伙伴同去觀影的熱鬧和開心依然在心間蕩漾。
露天電影再也等不來了,那份熱切的期盼與甜蜜的回憶將存留在我們這代人的心里,很久,很久……
摘果子
秋天來了,山野里的色彩豐富了,各種樹木披上了不同顏色的衣裳,各類野花開得妖嬈,還有那各種果樹的枝頭正碩果累累,那一個個果子猶如西游記里千年寶樹結出的人參果,那般可愛,那般誘人。這個季節總能逗引人回憶起許多有趣的往事。
記得小時候我家曾在一處農家暫住。秋天到了,山坡上的色彩由統一的綠色逐漸轉變為紅色、黃色、橙色,再加上常綠樹木的陪襯,景色煞是迷人。周末寫完作業我們與一大幫左鄰右舍的農家孩子一起上山玩耍。他們都很乖巧,沒有想象中的農村孩子那股野勁兒。特別是鄰居家的一個三女兒,長相秀氣,性情溫和,常來找我玩兒,我也最喜歡她了。我們一行大大小小七八個孩子浩浩蕩蕩地前進著。走到一處山坳發現一棵大柿子樹,有人提議摘柿子吃,有人說還是青的太澀。年齡大點的孩子說青的不怕,回家裝進壇子,灌進涼白開水,放一段日子好了拿出來吃香甜著呢。我們一聽都來勁兒了——摘!我們先派出一個男孩子負責爬樹,可他有負重望,沒爬多高就滑了下來,再爬再滑,反復幾次大家都很失望,紛紛指責他太笨,他也難堪地紅了臉低了頭。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討論該再派誰爬,胖的太重,矮的腿短,靈巧點的年紀太小也不行,最后選中了我。我二話不說,擼起袖子三下兩下就爬到了樹的高處。樹下的小伙伴們好一陣歡呼,我也得意地站在樹杈上,驕傲了一回,然后才開始摘柿子向下扔。我在樹上開心地摘著,樹下的小伙伴們興高采烈地拾著,大家都高興得鼻子直冒泡。
我把樹上的柿子幾乎摘光了,因為每個小伙伴撩起的衣服里都至少放了五六個。大家高興地圍坐在一起,由年齡最大的孩子宣布大家把柿子都放成一堆。大點兒的孩子按規矩放了,小點兒的孩子舍不得放,最后由大孩子將他們拾的柿子都抖摟到一塊兒。這幾個小點的孩子心有不甘,都撅著嘴,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剛拾的那幾個柿子。開始討論如何分,最后大家一致通過先數個數再分柿子的決定。其中一個大孩子提出我爬樹功勞最大,應該多分一個大柿子,我聽了心里美滋滋的。“分贓”結束后,我們都用衣服兜著柿子熱熱鬧鬧地往家走。
快走到山腳下時,大點的孩子提醒大家說把衣服兜緊點,別讓人看見柿子,快點跑回家。于是我們緊緊地抱著柿子,好似都在山上拾到了古董寶貝一般飛快地跑回家去。鄰居家的小妹和我一起來到我家,我們倆把我家僅有的一個開水瓶里的水全倒進一個盆里,然后端來小凳守著,希望開水快點兒變涼。鄰家小妹說,姐姐,你家的壇子呢。我又去找壇子,翻遍家中各個角落,終于在床底下發現一個不大不小的壇子。壇子里面放了幾個雞蛋,我把雞蛋拿出來,壇子就有了。這水怎么還不涼啊,我們倆等著都著急了,一摸,水還是燙的。哎,真無聊,干什么呢。實在想不出來,我們就到小妹家去玩。
小妹的大姐出去找事做了,估計和今天的打工差不多,二姐小時候跌進過火盆里,臉和兩只手都燒傷了,乍一看臉上的疤痕有些嚇人。她人也長得矮胖,性情雖不暴躁,但不愛理人,也不和我們玩,自顧自地在織著手套。我和小妹在家呆著沒勁,又出來在她家院子前的菜地里玩兒。也覺得沒勁,又跑回我家去看水涼了沒,一摸,溫乎的。小妹說,姐姐再等等吧。我實在等不急了,舀了一碗涼水加進去,一摸正好。我們先把柿子小心翼翼地裝進壇子,然后把盆里的水慢慢地倒進去淹沒柿子,再蓋上蓋子,最后我們一起把壇子抬到床底下安放平穩。大功告成,我們倆相視會心地一笑,美滋滋的。
從這一天起,我每天都在盼望柿子早點兒變香甜,鄰家小妹勸我,姐姐,別那么著急,沒腌好不好吃。我只得暫且等待,等待……等到我幾乎忘記還有泡柿子這件事了。終于有一天我放學剛回來,小妹跑來我家說,姐姐柿子差不多熟了,看看吧。我趕緊和她搬出壇子,激動地打開蓋子,啊,有股甜甜的香味。我們一人一個,一口咬下去。啊,真的好甜啊!我和小妹高興得邊吃邊蹦。我們嘗到的有柿子的香甜,更有靠自己的勞動做出美食的滿足與愉悅,當然還有憑能力爬樹摘到柿子的偷著樂。
還有一次,我們上山后覺得近處不好玩想走遠一點。于是,我們一路上歡聲笑語,走了很遠后,忽然發現了一棵長滿紅果子的樹。滿滿一樹,果子有杏那么大,個個紅通通的。我們興奮地狂奔過去,馬上動手摘起來。我們每個人都把上衣和褲子的口袋裝得鼓鼓囊囊的,就是不敢吃,因為大人們常說不認識的野果子可不能吃啊。怎么辦呢,我們相互對望,都不敢吃,可又非常希望有誰能肯定地說這果子能吃。最后,我們中的兩個大孩子說要不然我們先咬一口,要是沒事就再咬一口,等一會兒要還是沒事就說明果子沒毒。此話一出大家紛紛響應,還有一個男孩子說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們的疑惑減輕了,信心增加了,舍不得吃兜里的,那要帶回家給爸爸媽媽嘗嘗呢。我們都摘樹上的果子,每個人都咬了一小口,過一會兒沒人喊肚子疼;又咬第二口,大家也都安然無恙。如此這般就不必再費神了,大家都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又甜又多汁。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水果竟是小孩子們自給自足的,想來有些不可思議。
果子吃飽了,還不甘心,每個人的兩只小手里又攥上幾個,真是一群小財迷。
下了山,沒去的小伙伴有的羨慕,有的向我們討要果子吃。我們碰到的一名中年婦女讓我們收獲后的滿足與欣喜降到了冰點。她望著我們這一大群孩子又看看我們手里拿的紅果子,說你們這是摘的野果子?我們回答是,她又說這果子怕是有毒吧,不能吃,吃了要死人的。我們一聽,全傻眼了,每個人都吃了,要是有毒不全得死啊?我們急得一個個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生怕自己會死。我記得我們忙跑回去問一個平日待小孩子和善的老奶奶,老奶奶接過果子看了看,聞了聞,摸了摸,又咬了一小口說沒事,可以吃。我們像被宣布無罪釋放的罪犯,高興得連蹦帶跳。我和小妹高興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不用死了。
多年過去了,雖然當年的小伙伴們都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業與生活,可當年齊心協力摘柿子,嘗野果子,經歷生與死考驗的情景,以及那果子的香甜和采摘到的喜悅仍甜蜜著我們每一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