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為什么讀大學

導言

“不要鼓勵農村的孩子上大學，因為農村孩子讀了大學，就回不到家鄉，回不去家鄉就是一個悲劇。”2011年兩會全國政協委員無黨派聯組的分組討論會上，全國政協委員、北京中華民族博物館館長王平語出驚人。3年過后，2014年的“兩會”期間，農村孩子上大學問題再次引發全社會關注。由此，又掀起新一輪“讀大學有沒有用”的討論。

今天，讀大學有沒有用？為什么要上大學？這些問題始終困擾著一些人。深入思考和解答這些問題，需要在回眸過往與放眼當今中進行。

NO.1 民國時期的大學素描

民國時代，軍閥林立，政局混亂，國勢衰微，但就是這樣的時代，中國高等教育空前發展，誕生了一大批在中國歷史上極具影響力的學術大師。他們的學術成就，直至今天仍難被超越。

西南聯大：艱苦中創造卓絕

1937年抗戰爆發后，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在長沙聯合組成長沙臨時大學。不久，臨時大學西遷昆明，改稱西南聯合大學。在那個時期，辦學條件非常艱苦，學校校舍分散，有借用昆明原有的學校、房舍、祠堂，也有自建的新校舍。學生宿舍是土墻草頂；教學區也同樣簡陋，教室是土墻、涂上綠漆的鐵皮屋頂。很多著名教授已不復清華北大時期的優雅，破衣爛衫者比比皆是。化學教授曾昭掄穿的一雙鞋可謂“空前絕后”（前面露著腳趾，后跟爛了，提不起來，只能趿拉著）。即使窮到這個份兒上，聯大教授的授課質量也沒打折扣。

西南聯大存在時間不滿九年，就讀學生不超過八千，生活困難，條件艱苦，但培養了大量人才，其中有楊振寧、李政道兩位諾貝爾獎得主，朱光亞、鄧稼先等6位“兩彈一星”元勛，黃昆、劉東生、葉篤正3位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90位“兩院”院士。

NO.2 恢復高考：時代的拐點

1977年冬天，中國關閉了11年的高考閘門終于開啟，570萬名考生如潮水般涌向考場。這是共和國歷史上唯一一次冬季高考。這年的高考，代表著一代人的重生，也是一個國家的時代拐點。

北大法律系的李克強印象

1977年12月，李克強也走進改變了一代人命運的考場。在填報高考志愿時，他的第一志愿是安徽師范學院，第二志愿才是北京大學。盡管心儀燕園，因為競爭激烈，他擔心北大錄取分數線太高，只能作為第二志愿備選。讓李克強興奮的是，自己被夢寐以求的北京大學法律系錄取。

大學期間，李克強是法律系團委書記、黨支部委員。老師評價，“他思想解放活躍，又不走極端，他很贊成打破陳舊的東西，但冷靜成熟”。食堂排隊背英語、坐公交車背英語、隨身攜帶單詞卡片，幾乎成了李克強的大學生涯標準像。他的同學又為這標準像加上一個樸素的挎包，一身軍裝、一身中山裝和僅有的兩條褲子，瘦弱，書卷氣，幾乎不大聲講話。李克強更為投入的是專業上的探索。受老師影響，李克強一度想從事中國法律思想史的教學和研究。后來，又對西方憲政產生興趣，但他真正的興趣在于經濟法

易中天：高中生直升研究生

高中畢業后，18歲的易中天奔赴新疆建設兵團農場，他的青春時光與戈壁沙漠連在一起。易中天從小酷愛讀書學習，在那個知識貧乏的年代，他肚子里那點墨水居然派上了用場。在當地一所中學，他成為高中代課老師。

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制度，周圍人看他勤奮好學，都建議他試試。面對改變命運的好機會，易中天躍躍欲試，可又感到底氣不足。1978年，國家恢復研究生考試。易中天打算全力以赴，備戰考研。他當時的想法是，我只有高中水平，考研落榜，不丟人；若金榜題名，算我賺了4年。報名距考試只有3個月時間，時間緊學業重，還不能放棄教學，他在床頭貼上一條自勵標語：“三月等于三年。”易中天說：“我當時沒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戰，放手一搏，我把改變命運的賭注全押在考研上了，時間緊迫，要學的東西很多，起碼這3個月，至少要達到大專水平！”易中天果然一鳴驚人，憑借高中學歷，直接考取了武漢大學中國古典文學專業的研究生。他乘火車從新疆趕到武漢大學面試，走過學校圖書館時，他怦然心動：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從今以后，能每天讀上喜歡的書籍！在他看來這是人生莫大的幸福。

NO.3 從“學歷崇拜”到“讀書無用論”

1997年，我國高等學校統一實行招生并軌，全部實行高等教育收費制度；同時，社會對于畢業生學歷層次的需求越來越高。但近年，隨著大學生就業越來越困難，新“讀書無用論”甚囂塵上，在一些農村學校，放棄高考的學生高達三成。

學歷“查三代”

前些年媒體曾報道過諸多這樣的消息：“清華博士”陳達連續七個月求職未果。從二本高校的本科生到清華博士，陳達努力了7年。但由于用人單位“本科非985、211高校不予考慮”，陳達10次求職中8次連第一道簡歷關都過不了。一位北大博士在長春謀職時也遭到了“前恭后倨”的待遇。北大博士求職于一所外省普通高校，該校在審查這位博士的簡歷時發現，他就讀本科的學校系非重點院校，而這一“貧寒”的出身使得這位北大博士的身份暴跌，以至被逐出了求職者的行列。

因“前學歷”不夠風光而在競爭中慘遭淘汰的事，這些年已屢見不鮮。上海、杭州、廣州、深圳這類沿海開放城市大都有關于引進者起始學歷的硬性規定，諸如本科必須畢業于“985工程”的大學，碩士、博士階段更須就讀于國內外頂尖高校。即便面對的是清華、北大的博士，一些用人單位亦明確提出必須是血統純正的“三清”或“三北”黨（即本碩博均須在清華或北大就讀）。

成都女孩：上大學遭父親反對

去年9月，成都女孩玲玲考上大學本科，父親拒絕供其讀書，認為“上大學無用，撿垃圾都比讀書強”。玲玲的父親向記者表示，“我也很想支持女兒去過她想過的生活——可明明知道她（的選擇）是錯的，卻還要支持她，我做不到。現在這種大學教育，只會培養出好吃懶做，眼高手低的人。書讀得越多越迂腐，連基本生活自理都不會了。我不支持她讀大學，其實是愛她。”他說，如果女兒大學畢業后沒找到工作，她肯定很痛苦，他不想讓女兒“繞了一大圈后又回到原點”。

該事件被媒體報道后引發熱議，根據網上的一項調查，在一萬多名受訪者中，有超過七成網友認為“讀大學不是唯一出路”，五成人表示贊成玲玲父親的觀點，認為社會是所更好的大學，兩成人表示“在哪里都可以學習”。僅有三成網友認為不應該簡單地把讀大學看成投資。

公元12世紀，大學在歐洲誕生，那時僅僅是作為講學者行會而成立的。歷經近800年“遺傳與進化”，大學在今天已經是對社會具有深刻、廣泛影響的機構。然而，面對上學成本不斷高漲、畢業生就業形勢嚴峻，以及高考報名人數減少與“棄考現象”等新情況新問題，公眾疑惑的聲音再現：今天，上大學可以得到什么？

NO.1 上大學，可以得到什么

與基礎階段的教育本質一樣，大學同樣是繼續獲取新知、開發智力、培育人格的素質教育。大學不可能直接給學生工作和社會地位，但大學可以幫助學生獲得知識與能力，學生畢業后可以運用知識和能力就業，逐步獲得自己的社會地位。

上大學，能得到什么？最要注重的，是個人的自我發展與完善。大學不僅能幫助我們“讀書明理”，更能幫助我們提升修養、品質、智慧。大學教育對于年輕人形成人生觀、社會價值觀，對于發現和理解生命的意義和人的社會價值有極大的作用。從一般意義上講，今天的大學具有以下功能：

1.探究未知世界的場所。具有好奇心的年輕人與致力于探究未知世界的教師結成共同體，大家志同道合，在滿足好奇中推動人的發展和社會發展，這樣的職能是其他社會機構無法替代的。

2.大學是年輕人交往的地方。大學把四面八方、有著各種文化背景、生活體驗與經歷的學生匯集起來，讓年輕人相互交往并且相互學習，為每一個學習者提供發現不同的交往伙伴的機會。

3.大學是實現學生身份到工作身份轉化的必要預備。大學在幫助學生形成工作所需要的專業能力的同時，幫助他們形成個人就業的“配置能力”（發現機會、自我判斷、抓住機會的能力）。

4.大學幫助年輕人獲得安身立命的專業能力。高等教育往往決定多數人終身的專業方向和職業領域，幫助學生形成專業化的勞動能力，在今天這樣分工高度專業化的社會，專業教育具有關鍵作用。

陳歐：創業之路從校園開始

1999年，陳歐只身從老家四川德陽到新加坡留學。在南洋理工大學讀書時，陳歐所學的專業是計算機，學習之余，他通過打游戲賺錢。那時，陳歐對游戲市場的營運和賺錢模式還一無所知，但在潛意識里，他已經有了把游戲當事業來經營的沖動。大四時，互聯網的創業故事激勵了陳歐，他單靠一臺筆記本，就創辦了全球領先的在線游戲平臺Garena，用戶數量超過千萬。在父母的干預下，陳歐最終賣掉了讓他得意一時的Garena，生活重心重新回歸到完成學業上，但他成功積累了第一桶金。之后，他遠赴美國繼續攻讀斯坦福大學的MBA。陳歐在斯坦福上大學，深受商學院“改變生活，改變世界”這一風氣的影響，后來的創業也正是為了實現這一目標。

2009年，陳歐幾經思量，選擇回國創業。在北京，陳歐注冊了北京創銳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主營游戲廣告生意。他有兩位合伙人：劉輝和戴雨森，這兩個人都是他在國外留學時的摯友。陳歐的初衷是在中國復制美國網頁游戲的賺錢模式，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這個模式在中國水土不服，他在公司“瀕死”的邊緣找到了出路——聚美優品。作為善于觀察生活的男人，他發現中國的廣大女性消費者對于線上購買化妝品顯得信心不足，而線上化妝品行業還沒有領頭羊。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短短兩三年，聚美優品就成為電商行業的黑馬。

至今，陳歐回憶起當年合伙人劉輝說的一句話時還很感動。他說：“我寧可錯過擁有金錢的機會，也不能錯過和陳歐一起創立偉大公司的機會。”當年，為了追隨陳歐創業，劉輝放棄了對戰平臺價值百萬美金的期權；他的另一位合伙人戴雨森，竟然放棄了還有3個月時間即可拿到的斯坦福大學學位，追隨陳歐回國創業。

陳歐總結了創業需要具備的“三力”：一是魄力，因為創業需要勇氣，需要承擔風險，需要狠下心做些別人不敢做的事；第二個是判斷力，因為作為一個創業者、企業家，需要對企業方向做判斷，一定要有正確方向；最后一點是領導力，公司創始人需要團結很多的人，整合很多資源。

NO.2 如何看待“農村孩子上大學”

再回到開篇問題，該如何看待“農村孩子上大學”這個問題呢？不妨從這些角度來思考：

1.農民有文化，發展才有希望；同時，城鎮化需要農村孩子讀大學。

農村要發展，農民要提高素質；農村要改變面貌，也需要新型農民去建設。近年來，一些年輕有為的大學生到農村就業，明顯增加了農村發展后勁。年輕人不愿意回到農村，只是暫時現象。隨著改革的不斷推進，農村將大有作為——我們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實現農村現代化，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呼喚有文化的年輕人去開發農業，引領農村致富。同時，城鎮化是國家大勢所趨，農村人口往中小城市轉移是必然趨勢，農民要市民化，接受高等教育是時代發展的需要。

2.按個人需要、視自身資質而定，要充分尊重孩子的自由選擇。

讓農村孩子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和大學能夠給他們什么。如果他們想要的是提升個人素養，在精神層次享受生活，擺脫物欲的束縛，那就應該讀大學。同時要視家庭經濟情況和自身資質而定。在艱苦環境下，要尊重孩子選擇的權利。社會的鼓勵，國家的支持，無非是讓真心有上學欲望的孩子得到自由。

3.大學生素質與農村需要脫節，呼喚教育內容的改革。

針對農村的高等教育要改變教育模式和教育內容，不以升學為目的，應該關注生活教育、職業教育。讓農村教育與農村社會、經濟發展建立良性關系。農村缺的是真正有技術的專業型人才，改變農村落后面貌靠的是實打實的技術與實干，而不是漂亮的大學文憑。對農民有針對性地進行職業培訓，更符合當今農村發展的需要。

“勵志生”搬磚掙學費

馬曉劍出生于河南農村，家里世代務農。他去年考入了武漢理工大學華夏學院，但不菲的學費和住宿費，把父母嚇懵了，堅決反對他上大學：“讀書有什么用？家里這么窮，你應該跟哥哥一樣出去打工！”父母的反對并沒有阻止馬曉劍求學之路，他從家里偷出入學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找要好的高中同學借了路費，踏上了開往武漢的火車。他決定打工維持學業。接下來的幾天，從來沒有打過工的他從光谷走到了森林公園，一家家店詢問，最終，一家缺人的咖啡館把他留了下來。離開學還有1個月，為了能攢更多的錢，他告別了咖啡館，在學校對面的建筑工地上搬磚頭。在工地上一天能掙120元，加班另算。去年8月26日，在工地干了25天的馬曉劍帶著掙來的3000元錢踏上了回家的火車，希望以行動證明自己是可以一個人生活的，說服父母支持自己上學。

結 語

讀大學不可能也不是市場經濟下人們成功的先決條件，把是否讀大學與人生出路捆綁在一起，仍是計劃經濟時代的思維模式。在一個正常社會，一個人是否讀大學，應該是自主選擇：愿意讀，便可以去讀。用功利主義的思維綁架孩子上大學的選擇，已超出了讀大學是否有用的范疇，損害了其接受高等教育的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