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餐桌

我家的餐桌是屬于父親的。

我從記事起，就知道父親會燒一手好菜，而母親只洗洗碗、擇擇菜。父親把切好的蔥花倒進鍋里，燒開的油，迸射出滾燙的油珠。這時，媽媽就會狼狽地逃離現場，而父親仿佛指揮若定的將軍，從容不迫地把菜一樣樣地倒進鍋里，依次放各種調料。有時候鍋里竄出好高的火苗，我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父親卻說這樣燒出的菜才好吃。

我一局游戲還沒結束，就聽爸爸喊“開飯”，媽媽往往還戀戀不舍地看幾眼電視。餐桌上姹紫嫣紅：西紅柿炒雞蛋、青椒炒肉片、翠綠的荷蘭豆里藏著幾只秀氣的蝦仁，幾朵層層舒展著的銀耳如白蓮花般綻放在一池碧水中，整個房間都縈繞著讓人沉醉的菜香。

“哇！”我和媽媽急不可耐地搶過筷子，一邊狂吃，一邊贊嘆。就這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美味，一天又一天。

爸爸當過兵，在部隊的時候，有來自各地的戰友。爸爸跟他們學會了很多菜，還學會了炸辣椒醬、釀葡萄酒、做辣白菜和好多風味小吃，現在便一一展示出來。

我和爸爸說陪同學買書的時候，忽然有點餓，就在路邊買了個茶葉蛋，真難吃。

隔了一天，剛進家門，爸爸就招手讓我過去。我跑過去一看，小砂鍋里浸泡著十幾只茶葉蛋。琥珀色的茶湯，彌漫著花椒撲鼻的香和茶葉的清香。我拿起一個，順著蛋殼裂紋剝開，濃濃淡淡的褐色，深深淺淺的水紋，恰到好處的咸淡，眨眼間兩個茶葉蛋就進肚了。同學的媽媽送我幾塊蛋糕，我隨口夸了幾句，爸爸嘗了嘗，說味道一般。我開玩笑：“爸，你這是羨慕嫉妒恨。”沒幾天，爸爸突然搬回一只箱子，我問媽媽是什么東西。媽媽說：“你爸從淘寶上買的做蛋糕的機器。”晚上就看見爸爸在網上查閱資料，并打印了好幾張紙。

大約一周吧，我家的餐桌上出現了面包和蛋糕，居然還有酸奶。原來爸爸在買面包機的時候，順道又買了臺酸奶機。我夸爸爸與時俱進，他微微頷首，顯得很是謙遜。

我的功課越來越多，開始在外面上自習了，嫌回家吃飯浪費時間，就在外面吃碗面條或米粉對付。媽媽工作忙，有時候在單位吃一口，晚飯時只剩下爸爸一個人。我一回家就逼問他給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總是得意地說皮蛋瘦肉粥、熘肝尖、海帶排骨湯等等，饞得我的胃一陣陣抽搐。一天，我實在不愛吃面條了，一溜煙跑回家，想吃點好的。打開門撲到餐桌前，卻看見爸爸在吃咸菜和饅頭。看見我突然回來，爸爸很吃驚，問明情況后埋怨我：“就今天不愛做飯，你跑回來也不打個招呼。坐這吧，十分鐘開飯。”爸爸擰開灶火，一邊燒水，一邊切菜。我坐在桌子旁，看著爸爸把菜倒進鍋里，騰起的火苗映紅了他的臉。突然想起影集中那個穿軍裝的帥哥，那棱角分明的臉，英氣逼人的眼神，傲然注視著前方的俊朗，那個人真的是眼前在油煙中忙碌著的肚子凸起的男人嗎？

“想什么呢？吃飯！”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兩菜一湯，香噴噴的蛋炒飯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燦燦金光。爸爸坐在對面，看著我，讓我先吃。

我鼻子一酸，喉嚨里忽然堵堵的，端起碗遮住臉，爸爸轉身走開，只說：“慢點吃。”

（指導教師 孫空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