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與湖北學(xué)人交游考

摘要：

王夫之的交游情況，《南窗漫記》、《王夫之年譜》、《船山師友記》等著述中多有所載。

王夫之的師友以湖南學(xué)人為主，其次則是湖北學(xué)人。通過梳理王夫之與湖北十多位學(xué)人的交游情況，諸如與熊渭公、王源曾、奚鼎鉉、張同敞、李占解等學(xué)人的交往，可以洞悉其以考試為交游契機，與志向、性情相類者交往及以學(xué)問相交游的交友特點。

關(guān)鍵詞：王夫之；湖北學(xué)人；交游

中圖分類號：B24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1004-7387（2014）01-0023-05

王夫之后半生在衡陽石船山“窮居四十余年”，“自甘”[1]，以閉門著述為主，其受業(yè)弟子及交游者不眾。1688年，王夫之追憶平生交游和詩賦往還情況，撰成《南窗漫記》。另外，王夫之的相關(guān)詩篇以及劉毓崧、王之春《王夫之年譜》、羅正鈞《船山師友記》中亦記載王夫之的相關(guān)交游事宜。王夫之的交游除湖南學(xué)人外，與湖北學(xué)人交往較多。通過梳理王夫之與湖北學(xué)人的交游情況，對于探究王夫之的生平不無裨益。

一、王夫之與湖北學(xué)人交游考述

羅正鈞《船山師友記》記載王夫之的師友為157人，筆者據(jù)《南窗漫記》、《船山師友記》、王之春《王夫之年譜》及劉毓崧《王船山先生年譜》等著述，查尋到王夫之至少與湖北18位學(xué)人有所交游。茲述其情況如下。

其一、熊寔，字渭公，黃岡人，嗜古學(xué)，“尤喜邵子《皇極書》，頗言未來事。十六年元旦，盡以所撰《性理格言》、《圖書懸象》、《大易參》諸書付其季弟曰：善藏之。”[2]

熊渭公為王夫之詩作序。②王夫之《南窗漫記》、《病枕憶得》、《廣哀詩》中均有記載其與熊渭公的往來情況。

《南窗漫記》載：

壬午初秋，黃岡王又沂、熊渭公會同人于黃鶴，與者百人，各拈韻賦詩。渭公作四言，末章云：“試望木末，好花翩翩。清明佳氣，勃發(fā)楹前。”渭公以樽制不與秋試，為同人祝也；命意不落凡近。清明者，豈科名足以當之？渭公篤志正學(xué)，有《與李文孫論致知書》，破姚江之僻。為余序詩，以眉山、淮海為戒。著《緯恤》一帙，皆四言也，有云：“帝命元老，黃屋左纛。黃屋左纛，命之莫保。”以追刺武陵相荊襄僨事而死也。[3]

1642年冬，王夫之有《舟發(fā)武昌留懷熊渭公李云田王又沂朱靜源熊南吉》， “武昌官柳舊森森，漢北青峰落日銜。風(fēng)起一江千疊水，云低兩岸半收帆。難忘清賞皆成恨，欲斂歸心未易緘。渺渺湖光千里白，漫隨南雁望霜函。”[4]

王夫之《黃鶴須盟大集用熊渭公韻》五律一首，“古人已往，不自我先。中原多故，含意莫宣。酒氣撩云，江光際天。陽鳥南征，連翼翩翩，天人有策，誰進席前。”[5]

1643年，王夫之刻《漧濤園》詩集，其《述病枕憶得》“昔在癸未春，《漧濤園》初刻，亡友熊渭公為之序。亂后失其鋟本，賴以自免笑悔。”[6]按：此書是王夫之唯一一部自刻書[7]。《搔首問》中有“亡友熊渭公寔，為余作序……，遺言在耳，不肖終身奉為蓍蔡”。對于此句，戴鴻森注曰：“船山深惡蘇軾，主要雖為學(xué)術(shù)道路和政治思想的歧異，同時有激于明末放蕩頹靡的士風(fēng)，然亦頗受同時朋輩如熊寔的影響。”[8]《廣哀詩》（辛酉）“熊文學(xué)寔”（字渭公，黃岡人。癸末武昌陷，赴通山王府蓮池死。）“黃鶴高樓秋，酹酒邀江月。當時慷慨人，荏苒埋白骨。子靜如凝冰，心警言愈訥。示我濂溪蓮，清池噴馝馞。……誰為傳幽貞，金管勒豐碣？”[9]趙敏、宋錫同《王夫之學(xué)術(shù)思想成長軌跡》言王夫之的《易》學(xué)思想應(yīng)該受到熊渭公的影響。[10]

其二，王源曾，字又沂，黃岡人。

1642年鄉(xiāng)試，王源曾與王夫之相見于武昌，進行賦詩酬唱。王夫之《病枕憶得》“壬午有《舟發(fā)武昌，留別熊渭公、王又沂、李云田、朱靜源、熊南吉》七律一首”[11]。

其三，奚鼎鉉，字中雪，黃岡人。

1643年，衡州淪入張獻忠之手，王夫之的父親被流寇所抓，《家世節(jié)錄》載“黃岡奚鼎鉉始以文字與夫之相知，聞至是陷賊中為吏，力脫先君于險，先君終不與語。”[12]王夫之前去營救亦被抓，《船山公年譜》載“適公故文字交黃岡奚君鼎鉉陷賊中，許以計脫武夷公及公”[13]。《石崖先生傳略》亦載“夫之所舊與為文字交者黃岡奚鼎鉉陷賊中，知吾兄弟必不可辱。曲意相脫。”[14] 據(jù)戴笠《懷陵流寇始終錄》可知，張獻忠農(nóng)民軍占領(lǐng)武昌后，任命奚鼎鉉為縣官[15]。鄧顯鶴《沅湘耆舊集》亦言“奚有時名，初與船山為文字交。其卒得脫先生兄弟于虎口，亦其力也。”[16]王夫之《龍源夜話白序》中言：“九月，張獻忠陷衡州，購索士紳，與伯兄夜走南岳之雙髻峰。家君子已衰不能徒步，為偽吏所得，脅求夫之兄弟。先君子迫欲自裁。故交黃岡奚鼎鉉陷賊中，力為輾轉(zhuǎn)不能解，夫之乃刺腕傅毒出，與鼎鉉謀脫先君子于難。”[17]

其四，李芳先，字廣生，江陵人。

1647年春，與江陵李芳先（字廣生）飲于上湘，“痛飲忘昏曉”[18]。1650年夏，又與李芳先相逢于蒼梧[19]。隨之，王夫之《和梅花百詠詩序》言“庚寅夏，昔同游者江陵李芳先廣生相見于蒼梧，與灑山陽之涕。李侯見謂：君不忘浮湘亭上，蓋尋百梅之約，為延陵劍耶？余感其言，將次成之。會攸縣一狂人亦作百梅惡詩一帙，冒余名為序。金執(zhí)為釁端，將構(gòu)大獄，擠余于死。不期暗香疏影中，作此惡夢，因復(fù)敗人吟興，抵今又十五年矣。今歲人日，得季霞伯兄簡卿寄到伯修元稿。潸然讀已，以示歐子直。子直欣然屬和，仍從史老漢為前驅(qū)祓道。時方重定讀《書》說，良不暇及。乃懷昔耿耿，且思以掛劍三子者，掛劍廣生。遂乘燈下兩夕了之。”[20]王夫之《永歷實錄》之《熊輿麟傳》中有關(guān)于李芳先的事跡，載李芳先被捕時，“守者斂其志義，寬械系”。

其五，張同敞，字別山，江陵人，張居正曾孫，清軍攻破桂林時，與瞿式耜英勇就義。

1649年，與張同敞（號別山）交游[21]，1650年張別山殉難桂林，王夫之評其甚高，《讀四書大全說·論語·衛(wèi)靈公十一》中對張同敞評道“近瞿（式耜）、張（同敞）二公殉難桂林，別山義形于色，稼軒言動音容，不改其素。此又氣質(zhì)之高明沈潛，固非二公之一為志士，一為仁人，可分優(yōu)劣也。”[22]

《衡陽縣志·流寓·張同敞傳》載“張奉使粵西，兩寓衡陽，與舉人管嗣裘、鄒統(tǒng)魯、王夫之雅相交好。”另，王夫之《南岳賦》中有“江陵詹尹拂車轍于層巒”，衷爾鉅認為“似在崇禎十五年張同敞撫楚時就與之有識”[23]。

其六，晏清及其子。晏清，字玄洲，黃岡人，萬歷己未進士，曾為吳江縣令。陳子龍稱《吏部郎黃岡晏玄洲先生壽序》稱晏清“若先生者，可謂不尸其位，不貳其操，耿介可風(fēng)，貞固可范者矣”，稱其子“工為文章，荊楚奇材之士也”[24]。

王夫之稱晏清“寬和樸易，不立曒曒之名，而獨操不亂”，稱晏清之子霱明“尤工為詩，清茂有遠致”，“楚士之以文名者，則霱明與孝感彭焱稱焉”[25]。《南窗漫記》載“黃岡晏云章奉常（霱明）作排律二十韻，以《內(nèi)閣芭蕉》為題，余和之，今皆忘矣。唯記晏作一聯(lián)云：‘氣天情垂湛露，海氣避嚴霜。’余亦有句云：‘甘露憂多變，綠云望已長。’”[26]《永歷實錄》中有晏清的傳記。

其七，鄭興祖，字忝生，襄陽人，王夫之妻弟，從學(xué)于王夫之。

1650年正月，與襄陽鄭忝生相逢于桂林[27]。王夫之《五十自定稿》中《哭內(nèi)弟鄭忝生》有文“與君相逢入桂城，鐵騎斥野飛箭鳴”。此詩成于庚子年（1660），康和聲“據(jù)辛酉《廣哀詩·顯祖》云：‘寒云凝席帽，扶攜返幽谷。殘書久零亂，綴拾授爾讀。’”指出“是先生與鄭孺人庚寅間道歸楚時，忝生即已相依。至是十有一年，當常相隨受讀。今觀此詩‘春云覆平野’及《廣哀詩》首二聯(lián)‘鶯花媚春日，榮光如新沐。送子歸荒丘，獨向杜鵑哭’，可知忝生之死，在是年春間，而死地即在岳后，以是年春先生尚居續(xù)夢庵也。”[28]

其八，鄭古愛，字子遺，江夏人，王夫之《永歷實錄》中有其傳記。

1650年7月，與鄭古愛（字子遺）相遇于昭州[29]。“庚寅秋，與鄭子遺中丞遇于昭州，子遺問黃鶴樓柱帖誰佳，余未有以對。子遺云：‘禰衡洲上千年恨，崔顥樓頭一首詩。’豈非獨步？”[30]

王夫之言鄭古愛“壬午鄉(xiāng)試，出章曠門，曠亟薦不得中，抱其卷哭。已而，曠召與見，姿抱豪邁，尤為曠所器重。”[31]

其九，彭焱，字然石，孝感人，曾官兵部郎中，王夫之《永歷實錄》有其傳。

1650年，王夫之《五十自定稿》中《胡安人挽詩》，即為孝感彭焱原配夫人胡安人作詩，稱彭然石“思致明敏，工行草書”[32]。1651年，有與彭焱的詩篇《答姚夢峽秀才見柬之作兼呈金道隱黃門李廣生彭然石二小司馬》、《題彭然石舠壁舫》[33]。彭焱《贈王而農(nóng)詩》“大雅誰陳擅代興，衡湘風(fēng)動一挑鐙。袁徐去后風(fēng)流絕，愛聽而農(nóng)罵竟陵。”[34]

其十，李占解，字雨蒼，嘉魚人。李西華，李占解之子。

1669年，王夫之有與李占解和詩《孤雁行和李雨蒼》“當年回雁峰頭住，雁影云開天際路。夫君縹渺雁峰心，遙寄湖南煙雨渡。誰知白雁杳寒沙，斷使青峰遮日暮。……前身憶住青龍寺，血跡還埋古井邊。遙非尺帛君邊去，沙上鴻蹤隔暝煙”[35]，1671年，李占解以王鏊所撰“《大厓先生墓志銘》見寄，讀竟，書后返寄”[36]。王夫之作《李雨蒼占解年七十三矣，書至期游南岳，若必果者，返寄馳望信宿》五古一首[37]。1672年，王夫之有《讀李大厓先生墓志銘書后》“先生裔孫雨蒼氏占解，年七十三矣，以王文恪公所撰大崖墓志銘寄唐生端笏，使與夫之共讀，謹識其后，以訊雨蒼，當如面談矣。”[38]。得知李占解去世的消息，王夫之作《得須竹鄂渚信，知李雨蒼長逝，遙望魚山哭之》“孤雁哀吟帶淚飛，南詢雁岫釣魚磯。尋常雁塔稱兄弟，魚稻汀洲各揀肥。……”[39]，及《哭李雨蒼》（五首）[40]。

1681年8月，王夫之作《得嘉魚李西華兄弟書追憶雨蒼》一首，“湖水阻青鞋，南游吊大崖。探書蒼水絕，藏史血函埋。遺怨留鴻字，孤吟閉鹿柴。郎君勤慰藉，難遣老夫懷。”[41]

《南窗漫記》詳載王夫之與李占解交往的情況。“‘朅來祁連風(fēng)，雁行吹忽斷。南北各天涯，驚魂落空彈。沙漠嚴寒難久客，遙望衡陽孤岫隔。洞庭秋水眇愁余，日落長汀蘆花白。欲往從之煙水迷，誰向深林送飛帛？開函讀之淚橫流，一別二十有八秋。鴻飛冥冥千仞外，稻粱滿野非所求。孤雁孤飛孤自哀，多君兄弟共裴回。獨我此心無可語，深秋夢逐雁峰來。’嘉魚李雨蒼（占解）己酉寄余此詩，云欲涉湖相訪，時年七十矣。閱兩載，遂長逝，不果所至。雨蒼，大厓先生裔孫，國亡后不應(yīng)公車。唐須竹為余過其家省之，蕭清戶庭，猶楚云臺風(fēng)味也。”[42]由李雨蒼己酉年（1669）寄王夫之詩中言“一別二十有八秋”，可知王夫之與李占解的相識于1642年武昌鄉(xiāng)試期間。

其十一，蒙正發(fā)，字圣功，崇陽人。蒙之鴻，崇陽人，蒙正發(fā)之子。

1674年秋，送崇陽蒙正發(fā)還故山，王夫之作《送蒙圣功暫還故山》“秋風(fēng)淫淫吹我衣，送君言歸君欲歸。不知天地消逼側(cè)，已覺江山忘是非。疏星照水方昨夜，涼日當襟返翠微。青山料理勿取次，留之待我慰調(diào)饑。”[43]1675年8月，王夫之與蒙正發(fā)同赴江西萍鄉(xiāng)，王夫之作《萍鄉(xiāng)中秋同圣功對月》“白頭還作他鄉(xiāng)客，不負青天只月明。自笑漁樵非泛宅，聊聽鴻雁有新聲。晶瓶浸魄一雙影，玉鏡當心無限情。莫為銀蟾增悵憾，孤清直上即瑤京。” [44]9月，《留別圣功》七律一首[45]。1676年夏，王夫之有《雨中過蒙圣功斗嶺》。1679年秋，蒙正發(fā)卒，王夫之有《聞圣功訃遽賦》“閑愁生死外，回首故人無。泉下英雄淚，艱難赴釣徒”[46]，及《重挽圣功》五律一首[47]。

《南窗漫記》有“蒙圣功給事《欸乃聲》九十首，曾授予訂之”[48]。《廣哀詩》中載“蒙諫議正發(fā)（字圣功，崇陽人，己未沒）：‘聚散心不屬，人生豈轉(zhuǎn)蓬。傾心與君吐，不畏多言窮。脫死詔獄日，妻子累清空。泉臺聞此語，疇昔有苦衷。百戰(zhàn)相出入，九廟幽怨恫。愿君舍悲戀，奮氣為丹虹。楚王有荒臺，馬殷有幽宮。志士千秋懷，滅散隨春風(fēng)。我狂君不忌，非但愛雕蟲。投我《漆園吟》，點竄恣愚蒙。每與知者言：‘濁世誰昭聾，唯余船山叟，煙草吟荒蛩；贏疾無參芩，奄息恐不充。’豈期亞父憾，遽發(fā)彭城癥。太阿一銷蝕，孰者知王融。蕭條斗嶺山，遺孤未成童。雛燕飛竛竮，暝煙沈蒙籠。誰能為茍息，只自悲翟公。迢遞徒望哭，遠岫迷霜楓。”[49]

蒙正發(fā)子蒙之鴻“從王夫之學(xué)，所造頗深。著有《遣心集詩稿》。教授鄉(xiāng)塾，與夫之子敔，唱酬甚多。”[50]

其十二，吳驥，字既閑，竟陵人，崇禎庚午舉人（1630），著有《浮園集》。王士禎云：“竟陵既閑吳先生，行履高潔，終身隱居?xùn)|湖之上。”[51]

王夫之曾求吳驥為其父母作合葬墓志銘。王夫之《七十自定稿》有甲子年《病起連雨》，自注云“病不得省墓，春初因松江董斯行請志銘于竟陵吳既閑，期以秋至不得，垂死病中，念此二事，唯有痛哭。”劉毓崧《王夫之年譜》指出王夫之“戊辰年作《武夷先生暨譚孺人合葬墓志》云：‘前此幾幸當世知道君子拂拭幽光，而俯仰人間，無可希望，弗獲已而質(zhì)述大略。’因吳驥之文“終未果作”，王夫之“故自撰也”[52]。

其十三，熊開元，字魚山，嘉魚人。

羅正鈞稱王夫之與“些庵（郭都賢）、雨蒼（李占解）長通書簡，則二公在前，不必其相識與否，而同以遺老守貞，互相聞問，故哭雨蒼詩均念及之也”[53]。即熊開元與郭都賢、李占解熟識，且以“遺老守貞”聞于世，而王夫之與郭都賢、李占解的通信中經(jīng)常提及熊開元，故而王夫之當與熊開元亦有交往。

其十四，李以篤，字云田，別號老蕩子，漢陽人。

王夫之《夕堂永日緒論外編》載“因憶昔與黃岡熊渭公、李云田作一種文字，不犯一時下圓熟語，復(fù)不生入古人字句，取精煉液，以精光達微言。所言未竟，而天傾文喪，生死契闊，念及只為哽塞。”[54]

其十五，李何煒，字緩山，沔陽人，順治壬辰進士。

1675年，李何煒游衡陽時，與王夫之交往頗多。王夫之有《出郭赴李緩山之約，桓伊山下遇雨》、《次李緩山見寄，即用其體書懷弛答》、《與李緩山、章載謀同登回雁峰，次緩山韻》。

二、王夫之交游特點淺析

王夫之一生經(jīng)歷坎坷，但始終保持著特立獨行志節(jié)之士的風(fēng)格，尤其在明亡后，以明遺民的身份著書立說，與世交游不多，如其子所言“先子（王夫之）自前明崇禎癸未張獻忠陷衡后，湘、岳之間三十余年，羔幣踵至，終全志節(jié)，閉門著述。”[55]另外，王夫之父親的教誨對其交游亦有一定影響，《武夷先生行狀》言“夫之稍與人士交游，以雕蟲問世，每蒙訶責(zé)，謂躬行不逮，而亟于尚口，孺子其窮矣。”[56]

王夫之交游的圈子以湖南學(xué)人為主，其次則是湖北學(xué)人。對于交游、交友，王夫之有自己的想法與標準。

“為君子者，清品類，慎交游，遠挾策趨風(fēng)之賤士，以使人主知所重輕焉。”[57]

“師友交游者，臭味也，即以發(fā)人之情者也。”[58]

“所事者君也，吾義之所不得不事也；所交者友也，吾道之不得不交也。不得不事、不得不交者，性也；事君交友，所以審用吾情以順吾性，而身之得失系焉。故曰非知人不足以自知。”[59]

“名已達于明主，而交游不結(jié)軫于公卿；跡已遠于市朝，而諷詠且不忘于規(guī)諫。貧其義也，而安以無求；樂其情也，而順以自適。教不欲施，非吝于正人也，以求己也。書不欲著，非怠于考道也，以避名也。若是者，以隱始，以隱終。志之所存，行則赴之，而隱以成。與摶異尚，而非放之所可頡頏久矣。”[60]

王夫之所言，即慎交、以性情交，順其情，達其志。且王夫之非常重視友朋之情義，《南窗漫記》、《廣哀詩》中記載了其與友朋的交往情況及其追憶、懷念之情。

以王夫之與湖北學(xué)人的交游情況為例，可以發(fā)窺其交游之特點。

其一，以考試為交游契機。明末湖廣的鄉(xiāng)試地在武昌，王夫之曾四次到武昌參加鄉(xiāng)試，為其與湖北學(xué)者的交往提供了平臺。諸如崇禎壬午年，王夫之與黃岡王源曾、熊渭公等百余人會于黃鶴樓，“拈韻賦詩”[61]。像李占解、王源曾、熊寔、李以篤、鄭古愛等均相識于鄉(xiāng)試期間。

其二，與志向、性情相類者交往。譬如與諸多抗清志士的往來，像鄭古愛、蒙正發(fā)、晏清、彭焱、張同敞、李芳先等，王夫之《永歷實錄》中多為之立傳[62]。有的是以性情相類。如鄭古愛“資抱豪邁”；晏清不愿與朝廷為伍，“遂移疾不起”；吳驥“行履高潔，終身隱居?xùn)|湖之上”；熊開元乃不滿時局，棄家為僧，隱居度日；熊渭公系“清明者豈科名足以當之”[63]。王夫之不喜竟陵風(fēng)格，李云田面對竟陵體風(fēng)靡之時，“獨超然謝去，其不隨流俗俯仰如此”[64]。李何煒“以直道見忤”[65]。

其三，以學(xué)問相交游。如以文字相交的奚鼎鉉、熊渭公、蒙正發(fā)、吳驥、晏云章、李占解等。王夫之《南窗漫紀》載其與晏云章相酬唱之事，晏云章“以《內(nèi)閣芭蕉》為題，余和之，今皆亡矣。唯記晏作一聯(lián)云：‘天晴垂湛露，海氣避嚴霜。’余亦有句云：‘甘露憂多變，綠云望已長。’”[66]熊渭公曾為王夫之的詩作序，王夫之為蒙正發(fā)校訂《欸乃聲》九十首等。

【 注釋 】

①參見劉志盛《王船山與衡陽馬橋唐氏的詩文交往》，《船山學(xué)刊》1994年第1期；丁平一《王船山與南岳高僧交游考》，《船山學(xué)刊》1998年第2期；曾儀容《王船山與邵東太平曾氏的交往》，《船山學(xué)刊》2007年第4期；尋霖《王夫之與衡陽劉氏之交往及佚文》，《船山學(xué)刊》2010年第3期。

②按：羅正鈞稱王夫之“早歲外間會文之友，莫著于渭公。《廣哀詩》有云：‘勿用學(xué)秦觀，眉山同汩沒。生死四十秋，奉此為津筏。’先生生平力排蘇氏之學(xué)，其淵源蓋有自矣。”足見黃岡熊渭公對王夫之的影響。（《船山師友記》，岳麓書社1982年版，第89頁）

【 參 考 文 獻 】

[1][4][6][12][13][14][18][19][20][21][22][27][29][32][33][34][35][36][37][38][39][40][41][43][44][45][46][47][48][55][61][63][66]王夫之：《船山全書》第16冊，岳麓書社1996年版，第544、297、299、161、299、161、170、185、318、178、188、182、187、189、190-191、920、226-227、342、343、232、344、232、254、346、349、351、355、357、248、270、295、157、180頁。

[2][11][50][52][54][56][65]羅正鈞：《船山師友記》，岳麓書社1982年版，第88-89、91、168、141、69、6、146頁。

[3][5][8][9][26][30][42][49][53]王夫之著，戴鴻森箋注：《姜齋詩話箋注》，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版，第163-164、165、164、165、181、162-163、188、197、239頁。

[7]李龍如：《王船山著作版本考》，《文獻》1982年第13期。

[10] 趙敏、宋錫同：《王夫之學(xué)術(shù)思想成長軌跡》，《船山學(xué)刊》2009年第3期。

[15] 戴笠：《懷陵流寇始終錄》，遼沈書社1993年版，第291頁。

[16] 鄧顯鶴：《沅湘耆舊集》（二），岳麓書社2007年版，第553頁。

[17] 王夫之：《船山全書》第12冊，岳麓書社1996年版，第660頁。

[23][62]衷爾鉅：《王夫之》，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版，第97、97-98頁。

[24]陳子龍：《陳子龍全集》，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1年版，第1147-1148頁。

[25][31] 王夫之：《永歷實錄》，岳麓書社1982年版，第147-148、68-69頁。

[28] 康和聲：《王船山先生南岳詩文事略》，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09頁。

[51] 陳田輯：《明詩紀事》（6），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3313頁。

[57][58][59]王夫之：《讀通鑒論》，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47、263、404-405頁。

[60] 王夫之：《宋論》，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68頁。

（編校：余學(xué)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