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與書品的關系極為密切,一個人的道德品行、審美情趣、學問修養都或隱或顯地、直接或間接地流露在書法里,從而形成自己的風格。從某種程度上說書法風格的存在即人品與書品的必然歸宿,兩者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書法審美特別重視人品,書法作品雖“美”,但其人品卑污(如蔡京、秦檜等人),則因其品下而被鄙視;相反品格高潔(王羲之、顏真卿等人),書藝卓越,則因其人品而更重其書藝。以人論書,數千年來在人們的意識里幾乎成了一種審美心理定式。它的形成是有其歷史淵源的,中國封建社會宗法性質的主要特點,就是強調以“三綱五常”為中心的論理道德,“重德”成為中華民族的一個重要精神特征,美往往與善相關聯,凡事往往追求盡善盡美。因此,就連寫文章也須與道德之高尚相關,強調文以載道;而欣賞技藝,更是與人品并觀。這種對有德世界的向往和對構建有德的個體人格的重視,毫無疑問地就會導致人們在進行文藝鑒賞與評論時特別注意感受和挖掘作品內容的道德內涵,自覺或不自覺地將創作者個人品性的好壞與作品格調的高低、成就的大小對應起來。
自古以來,在一些重德文人的眼中,漢字書寫原則與做人的道德原則有著相同之處,他們用比德的眼光來看待漢字的書寫規則與風格內涵。甚至某些書論家干脆將書家的道德品性作為劃分書作優劣的唯一標準,如漢代的楊雄認為“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一卜人見矣”,宋代蘇東坡認為“古之論書者,兼論其生平,茍非其人,雖工不貴也。”顯而易見,以上這些論書者都將書法的風格與書家的人格、相貌做了直接的聯系,都認為書品是人品的藝術反映形式,人品是書品組成的內在因素。這一情況的產生絕非出于偶然的巧合,而是中國文藝欣賞評論中“知人論世”原則發揮作用的必然結果。觀其品、其貌而論其書的做法盡管并不科學,但是它卻是對“字如其人”、“書如其人”書論觀的具體實踐,突出地反映了古代文人士大夫習慣于從作者與作品的聯系中去把握作品風格的藝術思維特點。
但書法創作有著自身的獨特性:第一,漢字的書寫原則與道德原則是不同的,盡管前者會受后者一定程度的影響,但前者并不受后者支配,更不由后者決定。第二,雖然不同的書法家在創作時對書寫的內容有所選擇和偏愛,但一般情況下書法作品的內容,尤其是臨寫前人書帖的內容并不能反映書家的政治觀點和道德品質。
一位書法家的用筆特點、結體原則、章法特點、藝術風格并不直接由他的政治態度和道德品質所決定,因為每一個藝術家的風格都是他自身創作個性在作品整體中的體現,所謂“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之人就是指創作者的創作個性。這里面包括他獨特的世界觀、人生觀、政治傾向、生活經驗、審美情趣、文化修養、性格氣質、創作才能等一系列因素,因此,影響、決定風格形成的是一個有機整體,道德品質只是其中的因素之一,它既非中心,更不是唯一,將它視為書法家風格形成的決定因素無疑具有極大的片面性。不過,對于一個高水平的書法家來說,如果其人品又為世人所重,那么他的書法就會越發變得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