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紀中期,西方世界開始了翻天覆地的工業革命。在那個急速膨脹的時代,現代奧林匹克運動被賦予了“更快、更高、更強”的注腳,成為一場沒有兵器的世界大戰。而酒神的小游戲,也在現代化的聲光電之中,一味追求感官刺激,漸漸迷失了戲劇最初的樂趣。
1990年,著名戲劇導演提奧多羅斯·特爾佐布羅斯、鈴木忠志、羅布特·威爾遜共同發起“戲劇奧林匹克”,邀請全球各地的劇院和演出,以戲劇節的方式共同追尋戲劇的本源。從1995年起,“戲劇奧林匹克”從希臘雅典出發,每四年舉辦一屆,先后去到日本靜岡、俄羅斯莫斯科、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和韓國首爾。今年這場戲劇盛宴第一次蒞臨北京。
面對劇場的同質化和戲劇的商業化,作為戲劇奧林匹克委員會主席的希臘著名戲劇導演提奧多羅斯·特爾佐布羅斯詩意地表達了自己的焦慮:“狄俄尼索斯失蹤了,他在流亡,而持相反意見的人也即將消失。在通往規范與和諧的路上,伊薩卡也消失了。我們還會找到它嗎?”特爾佐布羅斯所說的“伊薩卡”,在古希臘神話中象征著“永恒的家”。
在如今這個網絡社會中,各種文化可以輕易交流和融合,從而面臨失去個性的危險,全球化削弱了地域性,甚至使其消失。而戲劇,似乎錯位于民族文化的流傳之中,迷失了自己前進的路途。在鈴木忠志看來,日本的能劇是最符合文化社會的一種戲劇。能劇的服裝和面具皆是手工制作,舞臺也是木工搭建,現場不用揚聲器而直接收取人聲,就連最簡單的照明更多時候也使用蠟燭而不是電燈照明。就像古希臘戲劇一樣,充滿了狄俄尼索斯的野性與神秘。
與他們精神相通的,還有中國現代編舞家沈偉。他多年來追求的舞蹈,是一種自然身體發展的體系。告別了芭蕾舞踮起腳尖的美之后,沈偉用自己的舞蹈探尋一種更適合人類身體的運動方式,這種方式,既是從人體科學發展而來,同時也是人體最原始的本能發展而來。科學和原始,在沈偉的“自然”中找到了共同點。這就好像狄俄尼索斯所處的神和動物的臨界,瘋狂與理性、秩序與混亂、倒退與流傳,在這個臨界里取得了從未有過的一致性。
如此看來,也許有人會以為這是一些追求復古的老人家,他們正在努力把戲劇帶回原始時代。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藝術家們在聲光電之外,直接將戲劇拉回到兩千多年前。沈偉的舞臺上,就呈現出了不一樣的對話。在他的舞蹈中,時常呈現出東西方的對話、古老與現代的對話、簡單與繁復的對話,而這些都是現代劇場所努力探索的可能性。
作為他的前輩,向來被稱為“實驗戲劇世界的燈塔”的美國著名戲劇導演羅布特·威爾遜,始終在無限地拓展舞臺上的時間和空間。威爾遜從來不遵從戲劇的規則,他的作品不斷打破舞臺傳統,融合舞蹈、身體、雕塑、音樂和文本,創造出一個極具美感的想象世界。
現代戲劇當然不可能回到蠻荒時代,但是戲劇精神如何脫離“更高、更快、更強”的藩籬,則是戲劇大師們追求的事情。無論你是挖空心思創造一個新世界,還是奮不顧身重塑一個舊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如何呈現戲劇的本源和戲劇的精神,這才是大師們真正探討的問題。
一味學習西方劇場的中國創作者們,大概會在這場“戲劇奧林匹克”中,真正見識到戲劇世界里最頂級而前沿的探索。狄俄尼索斯將帶著最甘醇的美酒和最動人的戲劇,登陸這座被現代霧霾籠罩的城市,帶來一場盛大的節日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