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大不列顛「黑歷史」

非洲合唱團是一群年輕的南非歌手，1891年到1931年間他們為了給家鄉的一所基督教學校籌集資金，巡游大不列顛，并曾在懷特島的“維多利亞女王行宮”（Osborne House）為女王演出。在此期間，他們來到“倫敦立體公司”（London Stereoscopic Company）拍攝了集體照和每個人單獨的肖像照，那是還在使用玻璃板底片的年代。這一組遺失了很長時間的照片，如夢似幻般地歷經120年歲月，成為新展覽“黑色編年史II”（Black Chronicle II）的核心作品。

“這些肖像照上一次出現，是在1981年的《倫敦新聞畫報》（London Illustrated News）上。”蕾妮·穆塞（Renée Mussai）說。她協助馬克·西·MBE（Mark Sealy MBE）策劃了這個位于倫敦利維英敦藝術館（Rivington Place）的展覽。馬克·西利是Autograph AMP（簡稱AMP）的主管，AMP是一間從容易被忽視的檔案中尋找黑人文化特性的基金會。“這些照片的所屬地‘赫爾頓檔案’（Hulton Archive）甚至并不知道它們的存在，直到我們在研究計劃中挖掘他們的檔案資料時，這些照片才重見天日。”

非洲合唱團被放大的肖像，在展覽廳的一面墻上排成一行。邁克·斯普萊（Mike Spry）是玻璃板印刷的專家，他從花園、棚屋里瑣碎的退休生活中被哄騙來制作這組照片。畫中模特挑戰了現有的大不列顛黑人歷史，他們的風采和自信讓人唏噓不已——某些女性看上去像在給《Vogue》做模特。

“‘黑色編年史II’隸屬于一個正在進行中的、涉獵更廣的研究計劃‘消失的一章’（The Missing Chapter）。”穆塞說，“這個計劃是通過老照片去照亮大不列顛歷史和文化中消失的章節，特別是黑人歷史和文化。人們一直誤以為黑人是隨‘帝國烈風號’（Empire Windrush）登陸大不列顛的，最早的牙買加移民出現于1948年。但通過展覽上這些難以置信的歷史圖像，我們得知，早在發明出攝影的19世紀30年代就有了他們的身影。”

在非洲合唱團的旁邊，有一張同樣引人注目的肖像。照片中是一個錫蘭出生的穆斯林Major Musa Bhai，在殖民統治時期的印度改信了基督教。他隨 “救世軍”（Salvation Army）的建立者威廉姆·布斯將軍及其家人來到英格蘭，并成為“救世軍”的高調宣傳工具。如同穆塞的注釋上提到的，一些“相互交織的故事——關于殖民、文化和個人的——植根于這些圖像中。而令人驚訝的是，片中人看起來竟如此自信、獨立地占據著木框里的空間。”

這些令人震撼的鏡頭后有名人，也有很多被殖民和后殖民時期的歷史鏡頭不分青紅皂白卷入的普通人。其中薩拉·福布斯·布內塔（Sara Forbes Bonetta）或許是最有名望的維多利亞時期的黑人，由兩個著名的肖像攝影師西爾維（Cammile Silvy）和卡梅隆（Julia Margaret Cameron）拍攝。5歲時在西非淪落到奴隸販子手中，布內塔被弗雷德里克·E·福布斯（Frederick E Forbes）搭救。重新施洗時，福布斯以他的船命名這個孩子，布內塔。之后他意識到布內塔“可以是黑人國王獻給白人女王的禮物”，從而把她獻給了維多利亞女王。

更讓人魂牽夢縈的是7歲時成為遺孤的埃塞俄比亞王子Dejazmatch Alamayou Tewodros（以下簡稱DAT）。在阿比西尼亞，英軍包圍了他父親的城堡，為了不淪為俘虜，他的父親選擇了死亡。DAT被Robert Napier爵士帶到了英格蘭，并被有著風趣名字的探險家Captain Tristram Speedy領養，于1879年在英格蘭死于胸膜炎。

“很多照片讓人傷感，特別是孩子們的肖像中透露出的流亡和隔閡的信息。”穆塞說。“殖民主義歷史中，所有的矛盾都可以體現在這些肖像畫中。”

這些從赫爾頓檔案以及國家軍事博物館中挑選出來重生的相冊和卡片，加上一組不列顛黑人士兵肖像的幻燈片，匯總成為不列顛黑人的印象歷史。但更有趣的是，它們講述了一個個非凡的、以大的集體文化背景奠基的個人故事。“這只是我們研究項目的第一個展示。”穆塞說。

相應的，展覽也為了追憶今年去世的斯圖亞特·霍爾（Stuart Hall），他是極富影響力的左翼文化理論家，其作品正是“消失的一章”的基礎。“他們在這兒因為你們曾在那兒。”他寫給被他揭開歷史的大不列顛黑人們。“有一個紐帶將他們連接起來。不了解帝國和殖民結構就無法了解什么是英國。”

可以說，“黑色編年史II”所發掘的圖像提供了一個十分重要、迄今為止都被忽略的、深入了解那復雜關系的方式，并讓人想要追憶這一段隱秘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