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了近七年,香港特區政府終于在9月11日宣布成功發售首批伊斯蘭債券。這批伊斯蘭債券年期為五年,發行額為10億美元。對于伊斯蘭資本市場來說,這批由獲AAA評級的政府推出的美元伊斯蘭債券,對伊斯蘭債券的作價具有指標作用。而對于香港來說,伊斯蘭債券千呼萬喚始出來,完善本地債券市場的品種,為香港金融市場開辟了一個新的發展路徑。
伊斯蘭債券為何物
“忠實的信徒們,敬畏阿拉,不要用錢去生錢,如果你們不能這樣,阿拉將把他的懲罰帶給你們。”《可蘭經》第二章如此寫道。換句話說,在伊斯蘭世界,金錢只是一種交易媒介,本身并沒有內在價值,它不允許人們靠金錢本身賺取金錢,所以收取或支付利息是不容許的。也正因為如此,在伊斯蘭國家的銀行,人們無法獲得所有利息收入,包括人們存在銀行里的存款,同樣的,伊斯蘭銀行也不會提供貸款服務。而伊斯蘭債券因此通常以信托憑證或參與憑證的形式發行。
伊斯蘭債券又名回教債券,英文名稱為“sukuk”,是一種可在二級市場上交易的債務工具。一般來說,伊斯蘭債券的經濟本質與傳統債券相若,最大的分別是伊斯蘭債券不能支付利息予持債人。因為需要遵從伊斯蘭律法的上述規定,伊斯蘭債券的結構往往較為復雜,需要透過運用資產及各種商業安排,藉此產生賬面利潤作為持債人的債券回報。這次香港政府發行的伊斯蘭債券便是以租賃安排(Ijarah)為結構,并以香港兩座商用物業內的部分單位作為支持。
近年來,隨著國際油價的不斷攀升,擁有豐富石油資源的伊斯蘭國家財富不斷攀升,進而越來越多的伊斯蘭人對金融產品產生需求。香港特區財政司司長曾俊華指出,伊斯蘭債券市場在過去十年急速增長,已非只局限于回教背景的發債體和投資者。十年前,新發行的伊斯蘭債券總額只有50億美元左右,去年的發行總額已超過1,000億美元,在短短十年間,增長超過20倍,成為主流的投資工具之一。已有六只環球伊斯蘭債劵在香港交易所上市,總值達58 億美元。
香港金融管理局副總裁彭醒棠表示,東南亞及海灣合作委員會國家(簡稱GCC)擁有巨額的財富,2013年的資本賬盈余達3,000億美元,相關的主權資金管理的資產高達2萬億美元,他表示,伊斯蘭教徒對于投資需求殷切,但由于因伊斯蘭律法的規定,無法投資與酒精飲品、賭博等相關產品、業務,因此市場需要設計特別的金融產品,以滿足伊斯蘭教徒們的金融需求。
香港藉Sukuk完善債市
正是看中了伊斯蘭金融市場的需求,香港過去一直在這方面做出努力,希望可以一石二鳥,既能利用伊斯蘭債券作為切入口,補齊自己在債券市場發展上的短板,又能開拓新的商機。實際上,早在2007年,時任香港特首的曾蔭權在政府施政報告中首次提出香港需要發展伊斯蘭債券,但此后的七年間,伊斯蘭債券的發展進程緩慢。直到現任特首梁振英上臺之后,伊斯蘭債券的名字才重新讓香港市民熟悉起來。
2013年,香港政府修改了相關的法律,為發行伊斯蘭債券掃清了障礙。“過去數年,我們逐步建立伊斯蘭債券發行的平臺,包括掃除有關稅務上的障礙。伊斯蘭債券較為復雜的結構,往往令發債人須負擔額外的稅務責任。我們提出修改法例,并于去年七月獲立法會通過,為常見類別的伊斯蘭債券制定一個與傳統債券相若的稅務架構,讓兩者有公平競爭的環境。”曾俊華如是說。
事實上,隨著來自周邊城市的金融業務挑戰增多,香港需要借助伊斯蘭債券的發展提升市場多元化程度。對于港府發行伊斯蘭債券,渣打大中華以及東北亞資本市場部主管李凱指出,“香港發行伊斯蘭債券的能力,加上人民幣離岸市場的發展,有助于鞏固香港環球金融市場的地位,令香港在這兩項高增長資產類別成為先行者。”
“香港應該不光只是簡單的點心債市場,它應該發展成為亞洲的債市。”中銀國際英國保誠資產管理董事長謝涌海表示,現在,全球存款率最高的是亞洲,特別是中國,“我們存錢干什么去了?錢跑哪里了?都是去買美國國債了,因為亞洲沒什么債,亞洲債券市場一直未有發展起來。”
對于發行伊斯蘭債券的意義,曾俊華說是取得了三項策略性成果:首先是由于香港未曾推出過伊斯蘭債券,政府借著發行伊斯蘭債券,讓市場認識到本港的法律、監管及稅務等框架,均能夠有效地支持伊斯蘭債券的發行;其次,港府的AAA信貸評級,可為市場提供重要的定價指標,有助鼓勵公私營發債人透過香港的平臺發行伊斯蘭債券;第三,吸引更多國際投資者參與香港金融市場。不少來自中東以及其他伊斯蘭地區、以往較少接觸本港市場的國際投資者認購是次伊斯蘭債券。
曾俊華認為,隨著伊斯蘭世界的資金規模不斷壯大,需要更多的投資機會。“我相信香港的伊斯蘭債券發行平臺,將讓香港受惠于這個趨勢。金管局會與有發債集資需要的企業分享經驗,讓企業了解發行伊斯蘭債券的潛力,鼓勵更多發債機構及投資者使用香港的伊斯蘭債券平臺。”曾俊華表示。
Sukuk的下一站在中國
如何讓更多人使用香港的伊斯蘭債券平臺?在業界看來,便是開發人民幣計價的伊斯蘭債券產品。這不僅是香港伊斯蘭債券的未來,也是整個伊斯蘭債券市場的未來。馬來西亞納閩國際金融大中華區首席代表高志豪指出,香港發行伊斯蘭債券只是第一步,未來重點應放在人民幣計價的伊斯蘭金融產品,“與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相比,香港并沒有龐大的伊斯蘭人口,但數據顯示,中國的伊斯蘭人口約有3,000萬至5,000萬,發展潛力大,發展人民幣伊斯蘭債券,有助于香港突圍。”
國家發改委學術委員會秘書長張燕生此前曾在媒體上撰文表示,寧夏正在成為阿拉伯國家“向東看”、中國內陸地區“向西開放”這兩個重要戰略的交匯點。而關鍵是如何利用寧夏的獨特優勢,努力打造阿拉伯國家進入中國的資金流、人才流、商品服務流的重要樞紐和平臺。他建議,寧夏應對阿拉伯金融市場開辟綠色通道,并針對伊斯蘭金融的特點,建立健全伊斯蘭金融的監管框架和法律框架。推動石油美元使用人民幣進行結算,在條件成熟時,應當開展人民幣和海灣國家貨幣之間的直接兌換。
不過,其他金融中心早已虎視眈眈。新加坡金融發展局早在2009年便發行伊斯蘭債券,倫敦亦立志成為伊斯蘭債券的世界樞紐。英國首相卡梅倫曾豪言,“我想要的,不僅是英國成為伊斯蘭投資目的地,我還想讓倫敦成為除迪拜之外,第二個伊斯蘭金融中心。”數據顯示,至2017年,倫敦的伊斯蘭債券規模可達216億英鎊,意味著每年增長超過30%。
然而,盡管各地摩拳擦掌,但如今伊斯蘭債券的發行仍集中在GCC以及馬來西亞。根據亞洲開發銀行的數據,2013年馬來西亞發行的伊斯蘭債券占全球發行量的三分之二,投資者以當地機構為主。業內人士分析認為,這主要是因為伊斯蘭債券的復雜結構,令人望而卻步,同時,伊斯蘭國家的監管機構在跨境投資方面有著保守的一面。這或許是值得業界人士反思的一個問題——如何讓一個特殊且有潛力的金融產品,在世界范圍內得到更多人的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