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貝殼撿出生態問題？

在西班牙的一處海邊，研究者發現游客過多導致海灘貝殼的數量在30年間減少高達70%，已給當地海洋生態系統帶來隱憂。當人們在口袋里裝滿海洋的饋贈，可能想不到，一不小心就變成了“生態破壞者”—雖然不是故意的。

科學家們畫出幾百萬年前原始海灘的模樣，沙灘上的貝殼數量是驚人的，比人類所見的任何時候都更多。貝殼絕非“已經死掉的海洋生物的骨骼”這么簡單，它們有眾多關鍵性的環境功能，它們能隨著潮水在海灘和海水之間“遷徙”，形成陸地和海洋之間的交流媒介，也因此執行重要的生物傳遞功能。它們的存在保證沙灘的穩定性，保證淺海海域的穩定性，保證在淺海水域的海藻有附著長大的東西。它們是很多微生物的家，無論是在沙灘上還是在海水里，有數不清種類的微生物住在貝殼里。它們也給太多海洋生物提供居住地，而寄居蟹只是我們最熟悉的一種而已，它們也給小魚提供躲避危險和隱藏捕食的場所。來往于海灘上的鳥類使用貝殼作為建筑材料修窩筑巢。在貝殼自然分解之后，它們給海洋提供碳酸鈣，給生活在沙灘上或者海水中的生物提供營養，也給活著的貝類提供鈣質修建屬于自己的“城堡”。

撿貝殼是最不被重視的行為

來自美國佛羅里達州大學、佛羅里達自然歷史博物館和西班牙巴塞羅納大學的研究人員最近在《PLosO ne》雜志上聯合發表了一篇文章，探討“無辜”的撿貝殼的行為對海洋生態和功能的影響。文章表示，一處海灘上的游客數量增多，海灘上貝殼的數量就會相應減少，進而影響海洋健康。文章的作者認為，在人類和海洋的互動過程中，撿貝殼可能是最被忽略、從未被重視，更鮮少被研究過的課題，盡管此前科學家們已經充分研究了人類捕撈和收集貝殼等活動對海洋中活體軟體帶殼動物群落的影響。

海灘貝殼數量的減少會帶來多重影響，也就是說人類的小習慣對海洋生態產生大影響，而且是多方面的影響，既有潛在也有直接影響。

貝殼減少首先會導致海灘退化，也就是海水對沙灘的侵蝕加強，沙灘面積越來越小。其次貝殼的自然循環是保證海洋中碳酸鈣濃度維持穩定的關鍵因素，被人類帶走的貝殼多了，海水中碳酸鈣的濃度相應下降，海洋生物的骨骼成長會受到影響，其中也包括活著的貝殼。長此以往，附近水域尤其是淺海水域的生物多樣性和生物數量都會下降，受影響最直接的將是對貝殼依賴度極高的生物—微生物、蟹類、小魚、海藻和海草。如果海灘上貝殼數量減少，很多微生物群落會消失，這意味著海水成分中的某些基礎成分改變了，對整個環境勢必產生影響。在一些海灘上人們發現寄居蟹背著蝸牛殼或者重重的烏龜殼前進，這充分說明貝殼數量已經減少到危險的地步，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有的小寄居蟹不知輕重鉆進塑料飲料瓶，結果長大了卻出不來或者在夏天的高溫下被活活悶死，還有的背著玻璃酒杯和洗潔精瓶蓋跋涉，看上去就像拾荒的“垃圾漢”，看到這些人類難道不心酸嗎？

顯然，貝殼消失對周邊生態的影響是嚴重的，但從來沒有人對這些影響進行過系統評估，也很少有機構研究“海灘上貝殼的數量到底減少了多少，哪些減少得最多最快？”研究小組認為：“在所有人類和海洋的互動中，人類撿拾海灘上死去貝殼的遺骸可能是最不被重視、也最不會研究的行為。”

西班牙Llarga海灘的生態問題

這個研究小組選擇在西班牙Llarga海灘上進行個案研究，成員們從1978年開始觀察海灘上貝殼的數量變化，研究包括兩個時間段，第一個時間段是從1978年到1981年，第二個時間段是2008年到2010年。在這些年份中研究人員每個月來到海灘一次，在為時一致的隨機行走中記錄發現的所有貝殼，統計貝殼的數量和種類。

30年前，Llarga是西班牙鮮有的原始海灘，這里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沒有漁業，沒有工業，沒有農業也沒有房地產開發，因為地處偏遠也幾乎沒有游客。那時的海灘就像幾千年前一樣。可是從1978年開始，游客漸漸增加，尤其是在很多航空公司推出前往這里的廉價航班之后，游客漸漸多起來。根據當地旅游機構的統計，從1978年到現在，Llarga海灘的游客增加了3倍。

在相同的時間段內，海灘上貝殼的數量卻減少了60%，而一種蛤類貝殼更減少了70%。在1978年到1981年的第一個研究時段里，每次漫步海灘，一個研究員平均能發現1500枚貝殼，在2008年到2010年的研究時段，在同樣時間，完全同樣的路徑中，每次平均只有580枚貝殼。不過30年里研究人員并沒有發現貝殼的大小有明顯變化。

研究人員還發現，貝殼“失蹤”的時間是驚人的一致，最多的是在夏季旅游最火爆、海灘上游客最多的時候。在夏季和秋季之后貝殼數量慢慢回升，冬季達到回升的高峰，這是海灘貝殼自我補給的現象。整個冬季和春季，海灘上的貝殼數量增多而且相對穩定，然后又迎來新一年的“搶掠”。在30年的研究中，這片海域的洋流和氣候狀況沒有明顯變化，因此排除了自然原因導致貝殼數量減少的可能性，人類無可推卸地成為唯一責任方。

再看看人們的態度吧。調查人員在旅游季節對游客進行了采訪，他們的態度基本上能闡述人類和貝殼的關系。有的游客認為貝殼只是死去海洋生物的骨骼，既然已經死去，就沒有太多的生態意義，與其在海灘上看著潮起潮落，不如放在精美的玻璃柜里被人觀賞。還有的人認為貝殼擱淺在沙灘上就不會再回歸海洋，因此不再加入海洋生態循環，其存在對生態沒有或者只有有限影響。還有少數人堅持，撿貝殼具有特有的浪漫意義，其實仔細想想，這些都是人類自私的借口。

立法限制游客帶貝殼離開的數量

在Llarga海灘進行的研究只代表這個特定的地點，而在世界范圍內，相似的海灘還有很多。Llarga海灘并不是最漂亮的，游客絕對不是最多的，這里發現的貝殼也不是最漂亮、最怪異的。如果說旅客的增加和海灘貝殼減少之間有特定聯系，那么可以推測，在世界其他海灘肯定也會有貝殼減少的現象。在那些著名的海灘、游客尤其集中的地方，貝殼的數量會減少得更多更快，某幾處以美麗貝殼聞名的海灘，特定貝殼的數量會消失得更快，例如鸚鵡螺，相應地在這些海灘，生態遭受的影響也更嚴重。

這就是研究小組得出的結論。當然要進一步確定此結論是否正確，如果真的已經產生影響，影響的范圍如何，程度如何，都還需要進一步地研究。研究小組認為，要判斷如此規模的貝殼“失蹤”是否會引發一場海洋生態災難還為時過早，但研究的結果已經警告世人，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研究人員建議，在那些游客特別多，盛產特別美麗貝殼的海灘，應該立法限制游客帶貝殼離開的數量，此舉已經在巴哈馬和澳大利亞的一些地方執行，在中國臺灣的一些地方，環保組織和政府也開始規管。對其他相對“低調”的海灘，類似Llarga這樣的，普及性教育的運動展開應以盡量勸阻人們撿貝殼為主。對消費大量貝殼類食品的餐廳，應該鼓勵廚房把扔棄的貝殼收集送到環保組織手中，環保組織可以有選擇地把它們重新送回當地海灘。在很多國家公園有“不留痕跡”的要求，要求游客不能采摘花草，不能移動野生動物，對于海灘，也應該逐漸立法“不留痕跡”。

在沙灘上看著落日難道不是最好的回憶嗎？有誰說過，把每個貝殼放在耳邊，都能聽到大海的聲音，這難道不是它們思念故鄉的吟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