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探討賀麟提出的自然的知行合一論的本質,以體用關系辨明其與宋明理學的價值的知行合一論的區別與聯系處,進而討論賀麟知行觀的根本內涵。
【關鍵詞】賀麟;自然;價值;知行合一
知行關系問題在賀麟的新心學思想中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因現實主體和邏輯主體需在現實中證得統一,離開知行關系問題的研究與認識,則新心學中的邏輯主體不可安穩與圓滿。
賀麟的知行合一新論,首先對“知”“行”“合一”三個概念進行了明確的解釋。賀講知,指一切意識的活動,如記憶、感覺、推理的活動,如學問思辨的活動,都屬于知的范圍。行,指一切生理的活動,如五官四肢的運動固屬于行,神經系的運動,腦髓的極細微的運動,或者科學上原子的細微運動,都屬于行的范圍。由以上界說,則二者皆是活動,皆有動靜,但又有顯、隱的不同等級。賀麟舉例最顯之行如手足動作,為顯行;以最不顯著或隱晦的生理動作,如靜坐沉思的行為為隱行。同樣,最顯著的意識活動如沉思、推理、研究學問為顯知;以最不顯著或隱晦的意識活動,如本能的意識、下意識的活動為隱知。然賀麟講最隱之行差不多等于無行,但不能說其絕對無行;最隱之知亦差不多等于無知,但亦不能講其絕對無知。
而談及“合一”,賀講:第一,不是混淆不清、漆黑一團的混一,而是分中有合,合中有分。是由本來的合一,后而分為知行兩面,最終復歸于統一。這里的合一是體用的合一,是本質與現象的合一。第二,知行合一是同時發動之意。第三,知行是同一生理活動的兩面,則當然合一。第四點,講知行合一又是知行平行的意思,平行說與兩面說是相互補充的。此三點可以看為是知行平行合一。
從“知行平行合一”看來,其“平行”有三層含義:1.“知識之主動被動變遷進退的次序或程度,和行為之主動被動變遷進退的次序或者程度相同”。2.“知行不能交互影響。知為知因,行為行因。知不能決定行,行不能決定知”。3.從研究方法上講,以知解知,以行釋行,各自成為系統,各不逾越范圍。如以行釋行,產生心理學、物理學及行為派的心理學即純自然科學;以知釋知,以思想釋思想,可以產生純哲學或純精神科學。其“合一”處根據斯賓諾莎的看法若知的方面,只是些糊涂的經驗,混淆的觀念,行的方面便是被動,便是情欲的奴隸。若知的方面能進而知人知物知天,則行便有了征服自然,自主自由,利己利人,愛人愛天。賀將知行平行合一歸納為自然的知行合一,是“從客觀事實、心理現象去考察知行必然的邏輯的關系,認為知行合一乃是普通的必然的客觀事實”。據此論,知行永遠平行,永遠合一,永遠同時發動為同一活動之兩面。
從知行的體用合一看來,則知行有主從。于本質言,知是行的本質,行是知的表現。行為是表現或傳達知識之工具,知識是指導行為的主宰。行若不以知為主宰,為本質,不能表示知的意義,則行為失其所以為人的行為的本質,而成為純物理的運動。知借行為表現其自身,所以人可以向內反省,知自己之知或自己之思,另一方面可以借觀察他人行為,而知他人之知或他人之思。從決定言,知者永遠決定行為,故為主;行永遠為知所決定,故為從。人之行不行,人之能行不能行,為知所決定。蓋人決不能作其所絕對不知之事,知較行為有邏輯在先性。從目的言,知為行的目的、理想,行是知的工具,是附于求知的過程。任何人的活動都是求知的活動。科學家的活動,是求知“是什么”(what)的歷程。哲學家的活動是求知“為什么”的努力。道德家的行為是為“應作什么”的理想的知所作為鼓舞而產生的行為。總之,行是知的功能,知是行的理想。所以,從價值合一說的角度來講是“應如此”的價值或理想,是“理想知”與“理想行”的合一,如此則必須通過主體努力才能達成。歷史上的價值的知行合一說,是認顯行隱知為行,顯知隱行為知。所以歷史上所謂知行合一實則是顯知隱行與顯行隱知合一。
自然的知行合一是自行合一,同時合一。價值的知行說,要求在不同時間內,去求顯知隱行與顯行隱知的合一。知行間有了時間的阻礙則非自然的,是理想的。要征服時間的阻礙則須主體去追求,故知行合一是為一理想實現的過程。知行平行合一和知行體用合一,如此看來是辯證統一的。知行平行是現象,知行體用則是本質。知行平行只是知行體用的過渡,是知行體用實現的用具。
價值的知行合一說在歷史上有兩派。一派是理想的價值的知行合一,以朱子為代表。其關于知行的根本見解有二,一為知先行后,知主行從,一為窮理與履踐應兼備。為方便計將知行分作二事,有時間先后的距離,然后再努力使知行合一,兼備于一身。方法上講有三,第一,一面致知一面力行,雙管齊下,內外交養。第二,若覺學問欠缺,則姑且可先知后行,第三,若覺欠缺功夫,則姑且從力行著手。朱熹是以知行合一為最高理想,固而可稱之為理想派。
另一派是直覺的知行合一說,以王陽明為代表。陽明亦主張知先新后,知主行從,他講“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然不同處在于,他主張即知即行,是直覺當下的知行合一,不假造作。賀麟分析王陽明的知行合一講其是一種率真,直覺的自發的知行合一,就功夫而言目的即手段,理想即行為,無須高懸理想,如此則有別于朱子的知行合一。就實時間上,知與行緊接發動,非完全同時,如此則有別于自然的知行合一。
賀麟認為,此兩派之間實有聯系。他說朱子雖注重艱苦著力的理想的知行合一,但他講涵養用敬,講中和講寂感時,已為王陽明的直覺和知行合一觀,預備步驟。而陽明之說已具有濃厚的自然的知行合一觀的意味,自然合一論,是由程朱到陽明關于知行問題發展的必然產物,賀講自然的知行合一說是為了“補充或發揮價值的知行合一論”而提出的新看法。則自然的知行合一論與上述任何一種價值的知行合一論皆不沖突,不但不沖突反而為其奠定了學理基礎,一如斯賓諾莎的身行平行論之于黑格爾哲學。
賀麟本人提出的知行自然合一論旨意在于強調說明,知行乃是活動主體人的兩面,合一于人的價值完成是普遍的必然的客觀事實。指出“沒有脫離行為的束縛,而單要純知的自由,也沒有放棄只是而只要純行的自由”。賀麟講價值的知行合一論即是知行二元論,是根據常識或方便起見,將知行分為二事,然后再通過種種努力勉強使知行合一,求兩事兼備。看似與知行的自然合一論相沖突。賀麟分析到價值的知行合一論的兩個途徑,一向上的途徑,是由行以求與知合一,向下的途徑是知以求與行合一。然而價值的知行合一論中,知是“顯知隱行”,行是“顯行隱知”,其實是“知行合一”與“知行合一”相合一。自然的知行合一論中,知行乃是平行自然,沒有價值意味,亦無理想懸于高遠處。然自然的合一論中,知有高下,行有高下,最高級之知與最高之行合一,最低級之知與最低級之行合一。可見價值的知行合一觀,實則是以高級的知行合一為理想,通過努力使低級的知行合一通過努力向高級的知行合一靠近。在知行的自然合一處,無有高下、理想、價值,就是個知行合一,但于知行的主體人而言,人有成為理想人的理想,有經驗人與理想人價值高下之分,所以價值的知行合一,實則是主體人與理想人合一,二者并無沖突。如此看來價值的知行合一,其實不是知與行合一,是經驗人與理想人的合一。由此看來朱子與陽明的價值的知行合一論,實則都是在探討人向理想人的合一,講人如何奔向理想人的工夫,講價值的實現,即是講人的自我完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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