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分析了德里羅小說中死亡敘事的原因,指出德里羅的人生經歷、生死觀和他所處的社會環境對其小說創作尤其是小說中死亡敘事的影響。德里羅的小說以死亡主題著稱,又在死亡敘事中揭露生的狀況,對其小說中死亡敘事動因的探究,為進一步了解德里羅小說具有一定意義。
【關鍵詞】德里羅;死亡敘事;美國后現代社會
唐·德里羅(Don DeLillo,1936-)是當代美國文壇最優秀、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他曾被菲利·普羅斯稱為“代表了美國文學的最高水平”。同時,因為其作品一直毫不避諱的涉及美國政治和歷史的另一面,主題多次涉及創傷和死亡等,被美國評論者稱為是“民族的敗類”。他的作品內容涉及到當代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而且冷靜的挖掘現實,暴露時代的傷口。閱讀德里羅創作的小說可以看出,他的作品中很多情節都能在他個人的人生經歷中找到“原型”。作家在創作的過程中會自然或有意識的將自己的人生經歷和感悟思考滲透到作品當中,德里羅也不例外。也正是如此,德里羅小說中的死亡敘事更引發讀者的關注。
一、唐·德里羅的人生經歷
就德里羅來說,來自童年時代的影響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德里羅的移民身份。1936年,德里羅出生在紐約布朗克斯——一個意裔聚居區。從孩童開始的移民身份伴隨德里羅成長和創作,這樣的身份一方面給德里羅提供了獨特的觀察視角,使得他在紐約這樣的大都會里依然能以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的身份去窺視美國的一切,另一方面他又是身處美國的孤獨的移民者,這個城市給了他安身之所,但處處又有讓他抗拒的地方。德里羅通過作品中對于死亡的關注來警醒人們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固然能提供便利的物質生活,但是危險已經無處不在,家園的安全感已喪失殆盡。二,德里羅的天主教背景。德里羅的家庭是信仰天主教的,這讓德里羅從小就耳濡目染了天主教的種種。在德里羅之后的創作中,不乏受天主教影響和吸引的主人公,而且天主教啟發了德里羅對于宗教信仰的思考。在德里羅的小說中,包括宗教在內的各種抽象體系信念,激發出人的極端行為,死亡成為了體系的一部分,大量可見的非常態死亡,對那些被某種信念所指使而活動的極端的主人公們的挖掘,也是德里羅自己對于宗教及其他神秘抽象體系的一種探究。這些都是和他童年時期的宗教背景密切相關的。
大學畢業后德里羅進入一家廣告公司工作。工作五年后德里羅辭去工作并于1979年移居希臘,在此階段,德里羅完成了自己頗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名字》。這是一部充滿了暗殺行為的殺手小說,且死者均為美國人。德里羅在此部小說中開始表現出強烈的政治意味,他關注歷史、政治和社會,關注在宏大背景中人的命運,所以借著《名字》這部小說,德里羅刻畫了全球化帶來的文化沖突,并用死亡事件將這種沖突赤裸裸的呈現出來,在政治小說層面的背后不乏精神分析的影射,這也是德里羅小說的獨特之處。之后的《天秤星座》、《毛二世》等小說也是如此。
二、唐·德里羅的生死觀
在德里羅的青少年時期,他開始閱讀書籍,《吸血鬼》、《斯塔茲·朗尼根》三部曲這些小說帶領德里羅走入小說的世界。之后的德里羅開始閱讀福克納和喬伊斯,后來的海明威,艾略特等作家都對德里羅的創作產生過不同程度的影響。
相較這些作家來說,現代藝術的其他形式對德里羅小說的創作影響則更為深遠。德里羅身處紐約這個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繁榮發展的大都會中,現代藝術博物館、美術館、爵士樂和先鋒電影讓德里羅看到了展現世界的各種方式。德里羅自己也說:“比起作家們,歐洲電影、爵士樂和抽象表現主義對我影響更大。”德里羅小說中體現出來的文字的跳躍性、重復循環、內心獨白等手法可謂是對新浪潮電影拍攝手法的完美移用。
德里羅的創作觀除了受到閱讀經驗和藝術體驗上的影響之外,又和他的生死觀密切相關。這一點要追溯到德里羅的死亡哲學觀上。德里羅的小說無論是何種主題,總是在圍繞人的生存和死亡來展開,他的筆端在刻畫現代社會人類的各種死亡以及所受到的來自死亡的威脅,但是他想要通過描寫死來探究生的意圖卻力透紙背,發人深思。正如蒙田所說過一句話:“闡釋對事物的理解比闡釋事物本身的難度要大。”同樣,闡釋死亡并不難,但是在德里羅的小說中,他想闡釋的是他對死亡的理解,對現代社會的理解。德里羅認為人類比動物悲哀的一點在于人類知道自己將死的命運,因此從生開始便被死亡陰影籠罩,內心充滿恐懼。然而對死亡的恐懼又是促使人類活下去的動因,因為人需要借著某種“英雄主義”或神秘主義的支撐去建功立業,來暫時和內心的死亡恐懼對抗,消極的存在在某些時刻轉化為積極的存在。在他的小說中,人物都曾通過各種方式試圖轉移自身對于死亡的恐懼。在《墜落的人》中,在經歷的恐怖襲擊之后幸存下來的詹姆斯,一直無法擺脫災難帶來的陰影,一張在災難中被逼絕望跳樓的人的照片成為了他的噩夢。他試圖通過和家人重聚,通過打牌來轉移自己內心的恐懼但是都是徒勞。在德里羅典型的死亡小說《白噪音》中,“誰會先死”這句話反復出現在主人公的腦海中,書中每一個人都在為了克服死亡恐懼而竭盡全力。“關于死亡的問題就成了理智的提醒,它治愈我們對未來的無知”,對人類而言,對未來唯一確認的事情就是死亡。所以在人與人之間已經無法溝通無法觸碰的時候,唯一共同思考的問題就是死亡。但是書中的杰克夫婦又從未就死亡恐懼與對方進行交流,他們充滿恐懼,孤獨的相愛。德里羅的小說就是通過對死亡的思索,喚起對普通人的焦慮恐懼的關注。
三、唐·德里羅所處社會環境
從德里羅小說創作初期到他的創作成熟時期,美國社會也經歷了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紀初這樣一個后現代后工業的發展過程。美國社會的道德準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政治上的冷戰、征兵、核武器以及越南戰爭使得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意識到了這個國家已經不似從前。人們為了爭取自由而選擇另一種極端方式,有些人因此而陷入迷惘,而另一些人依然在戰斗著。戰爭和自然災難以及工業科技的發展導致的事故,帶來了人類直接的肉體死亡。《白噪音》中提到的毒氣泄漏事件,原型即1979年3月28日美國賓夕法尼亞州三里島核電站化學泄漏事件。《象牙雜技藝人》則是以地震為背景,描寫在災難之后人們在物質和精神上遭受的雙重創傷。除此之外,德里羅典型的創傷小說《墜落的人》更是對于911事件后美國民眾遭受的精神創傷的精準刻畫。
與此同時,美國社會發達的大眾傳媒和物質消費也在另一個方面扼殺人們的精神世界。人們只能將自身符號化,融入狂熱的消費群體中才能找到認同感,驅除自己內心的孤獨和恐懼。在《天秤星座》中有這樣一句話“人們在孤獨的夜里收聽‘怪胡子’電臺,除了電臺之外不知道還該相信誰”,包括電視、電臺、廣告和網絡等等在內的傳媒方式無處不在,緊緊控制人們的大腦,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們只能通過狂熱消費,用物質填充精神和信仰的缺失,而真實的世界是什么,卻無人關注。
正如上文所說,人類的死亡恐懼與生俱來,死亡恐懼卻促使人類所有的活動程式都在逃避或否認死亡恐懼。德里羅清楚的看到了這一點,他更多的是采取一種先鋒電影式的對生之痛苦和死之恐懼的描繪,冰冷的敘事語調,復印機似的精準再現這個時代的物質主義和文化危機。在這樣一個科技發展帶來危機,戰爭引發更多戰爭的時代,德里羅的后現代主義死亡敘事反映出來的是他對于當代美國社會中的種種“頑疾”的觀察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