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薩拉·蒂斯黛爾詩選

歐陽昱

薩拉·蒂斯黛爾（Sarah Teasdale， 1884-1933），美國女詩人，1914年婚后改姓菲爾辛格，23歲出版第一部詩集。年輕時曾有多人向她求愛，包括詩人瓦奇爾·林賽（Vachel Lindsay），但因其窮，難以維持她的生活，故與傾慕她詩歌的商人菲爾辛格結婚。她的第三部詩集《條條河水流向大海》出版后成為暢銷書并獲得第一屆普利策獎。

菲爾辛格因經商很少在家，蒂斯黛爾過著極為寂寞的生活，最后蒂斯黛爾決定在不通知丈夫的情況下與之離婚并搬往異地，后與詩人林賽復燃情焰，盡管此時他已結婚生子。

1933年，蒂斯黛爾服用安眠藥自殺。

愛過之后

已經沒有了魔力，

再見面時，我們跟其他人一樣，

你對我不再產生奇跡，

我對你也是如此。

你是風，我是海——

再也沒有任何光彩，

我像海灘邊的

池塘一樣倦怠。

池塘安全，不會受風暴襲擊

騷擾它的潮水也已停息，

它看起來內心平靜，

但它比海水更苦。

分手之后

啊，我把種子到處撒播，

他到哪都能找到。

種子會在夜里讓他醒來，

種子會用空氣把他包裹。

我把影子投到他眼里，

我讓影子插上欲望的翅膀，

讓它白天是云，

夜里是一柄火光。

“你難道不知道”

你難道不知道，很久以前，你多么愛我——

你的愛永遠也不減色，永遠也不會消失？

那時你年輕、驕傲，有一顆新鮮的心，

太年輕了，你哪里知道。

命運是一陣風，紅葉在風前翻飛，

在狂風席卷的歲月中，隔得太開，吹得太遠——

我們現在很少見面，但我聽見你說話時，

親愛的，親愛的，我就知道你的秘密。

灰眼睛

你來找我的時候是四月，

那是第一次，

我第一次看你的眼睛，

就像第一次看大海時。

我們在一起

已經有四個四月了

凝望著搖曳的

柳枝上的綠。

然而，無論何時我轉身

看著你看我的灰眼睛，

我就覺得好像是

第一次看見大海時。

“我不是你的”

我不是你的，不會為你而迷失，

也沒有迷失，不過，我渴望

像正午點燃的蠟燭一樣迷失，

像大海中的雪花一樣迷失。

你愛我，我發現你還愛我，

那是一種美麗而明亮的精神，

然而我是我，我渴望

像光一樣在光中迷失。

啊，讓我深深地陷入愛情——熄滅

我的百感交集，讓我失明失聰，

讓你愛情的暴風雨把我席卷，

疾風中一根燭芯。

“我愛過大海邊的時光”

我愛過大海邊的時光，灰色的城市，

一朵鮮花脆弱的秘密，

音樂，一首詩的制作

能讓我享受一小時的天堂。

雪峰上第一批星星，

人們親切而明智的聲音，

以及愛情偉大的眼神，隱藏了很久，

最后又在相遇的眼睛中找到。

我愛過很多，也被深深地愛過——

啊，我精神的火焰燃燒得過低時，

那就把黑暗和寂靜留給我吧，

我疲倦了，很高興就此離去。

“如果死亡仁慈”

如果死亡仁慈，死后還能重返人世，

我們要在一個飄香的夜晚返回大地，

穿過這些小道，找到大海，彎下腰來，

呼吸同樣的忍冬花，低矮而發白。

我們會在夜里走上，這片發出回聲的海灘，

來到聲響綿長溫柔，雷鳴般的海邊。

這兒，只要在廣闊的星光下待一個小時，

我們就很幸福，因為死者是自由的。

“一句話不說”

一句話不說，

幾乎什么話都不說；

眼睛不看，

頭也不低一下。

只有心是靜的，

有那么多東西要保留，

只有記憶醒著，

無論怎么也睡不熟。

“我的心是重重的”

我的心是重重的，壓著很多歌曲

像果樹一樣，壓著成熟的果實。

但沒法送你一支——

這些歌都不是我的。

然而，在黃昏，在暮色里，

蛾子飛來飛去之時，

在果子落下的灰色時辰里，

你可以拿去一支，不會有人知道的。

“別的男人”

跟別的男人聊天時

我總是想起你——

你的話比他們銳利，

也比他們文雅。

看見別的男人時，

我就巴不得你的臉也在那兒，

你有灰色的眼睛和暗黑的皮膚

和一頭甩起來的黑發。

我白天獨自做夢，

想起別的男人時，

就會想起你，這想法像一陣強勁的風

把我的夢都吹走。

“我還在乎什么？”

在春天的夢和柔情中，我的歌

再也不向我呈示，我還在乎什么？

我的歌是一種馥郁，我是燧石與火，

我是回答，它們是呼喚。

但我還在乎什么，愛情很快就會結束，

讓心說它要說的話，讓腦袖手旁觀，

我的腦太驕傲，太強大，它只能保持沉默，

只有我的心才會歌唱，唱歌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