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明
在一首中國詩中
扎加耶夫斯基讀到了一千年前的平靜
讀到了一只船篷上的雨聲與時間
讀到了詩人的虛妄與偶然
而我在扎加耶夫斯基的讀詩中
讀到的是波蘭的憂郁
它雨聲一般在時間中平靜地滲透
沒有一種地圖或疆域
能夠將之固定
扎加耶夫斯基,波蘭當代享有國際聲譽的詩人,寫有詩作《一首中國詩》。
聰明人問上帝
你終日端坐云頭沉溺于幻境干什么
傻子問聰明人
你終日這般徒勞地算盡機關干什么
狗問傻子
你終日游走街頭卻不尋找骨頭干什么
蟲子問狗
你終日察人臉色提心吊膽干什么
小草問蟲子
秋天已到你還這般忘情地歌吟干什么
泥土問小草
你終將腐爛還綠得這么誘人干什么
虛無問泥土
一切皆空你還把萬物往懷里攬干什么
(而上帝倚著虛無,一言不發)
在中年,我聽著
愈來愈多的樹葉的凋零
它們并不消解于泥土
而是落入一條流水
流水西逝,晝夜不息
永是那樣的一條流水
渾濁而又清澈
片片樹葉旋轉著
墜向我水里的倒影——
他似乎非常安然
承接著片片落葉
仿佛一種古老的游戲
落葉隨流水西逝
并不循環,返回
惟水里的倒影,伴著我
不易覺察的溶解
最終仍隨流水西逝
并不循環,返回
我把自己鎖起來,鎖入病中
我四周瞧瞧,一片雪白
正好適合我的孤獨
孤獨把我鎖起來
而把鑰匙篡在它手中
它坐在一隅,靜靜陪著我
一些白色的光影,日子一般晃動
我再沒有見到那樣的月光
無論怎么敞開自己
也見不到唐朝,見不到童年
只偶爾從傷口的深井
散發一縷清涼的氣息
但我知道
月光仍在那兒照著
照著孤獨的井床,漫溢的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