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記錄

鄭園

北國的春天來得晚。

當湖邊的臘梅落了花瓣，小草剛剛從干硬的土層下冒出頭的時節，枯黃的地面稍稍染上了一點綠意，而柳樹的細條正悄悄變出鵝黃色……這些景象幾乎不會被匆匆的路人發現。我們關于春天的記錄從這時便開始了。

上上有個四川籍同學的媽媽告訴我，在她的家鄉，這個時節油菜花已經開了。黃燦燦一片，正是春天最熱烈的景象。不過，因為在南方，冬天不僅短暫，甚至因為氣候溫潤而使樹木長青，冬天也會有花開，所以當春天來到時，往往不易察覺。油菜花是比較明顯的一個標志。“可是啊，”這位媽媽興奮地說，“在北方，我卻能感到春天一天天地臨近，樹木小草，一天跟一天都不一樣。”她的神情感染著我們，更讓我們覺得為春天作一個忠實的記錄，是多么好的事情。

往年都是我自己作這份記錄，每年驚蟄前數天就開始留心觀察：樹的變化，小鳥的蹤跡，小草鉆出土面的時間……顏色，聲音，各種極其細微的變化，會在每一天都有所不同。我生活和工作的校園天然地提供了這種便利：這里樹種繁多，連帶著還有喜歡在樹上搭窩的各種鳥兒和生活在樹叢間的花栗鼠。本來看似寂靜的春天，透過觀察者的眼睛，便呈現出一片熱鬧氣氛。每天行走在路上，順便就可以記錄下各種生機變化。

驚蟄這天則算是春天記錄真正的開始。遠在更北的俄羅斯大森林里，春天始于春分這一天。因為那里更寒冷，樹木蘇醒得要更晚些。而在北國的驚蟄時節，春天就算開始了。隨著時日，春景漸漸如萬花筒般變化繁復：花木紛繁開落，蟲鳥各展其能，畫面層層轉換，有時不免讓人產生應接不暇之感。大抵上，關于花木的記錄，從迎春花綻放，到海棠繽紛飄落，夏的氣息漸濃，這個記錄才算畫上句號。

今年，我打算讓上上也當回大自然的小小記錄員。經歷了漫長一冬的蕭條，小朋友的眼睛很容易捕捉到春天的變化。

當玉蘭的花苞藏在毛茸茸的花蒂里，幾乎和周圍的景象一樣黯然，上上就指給我看那即將到來的驚喜。陽光好的天氣，她在干黃的草地上打滾，會忽然撥開表面的枯草團，把臉貼近土面看悄悄露出頭的小草芽。有一天，我們相隨著在校園走，她用急切而壓低的聲音喚我，引我向身后看：一只頂著漂亮花冠的戴勝鳥站在淺淺的樹影里，歪著腦袋若有所思。發現我們注視它，也不做聲，也不跑。再轉看上上的小臉，全是驚奇和喜悅……

當然，更不必說每年春天都來湖里嬉戲的鴨夫婦，還有那秋天時圓肚子拖在地上行走而現在明顯清減的喜鵲們，這些圖景幾乎隨時都可以見到，假如你稍稍留心的話。作為小小記錄員的上上，滿懷欣喜，把這些留在鉛筆畫里，我想，這個春天，也會長久地留在她心里吧。

那么現在，預備，開始——讓我們與春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