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店奇遇

〔蘇聯(lián)〕左琴科

現(xiàn)在住旅館可真難，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我一到了南方，立即就深有感觸。

一下輪船，我就快步直奔旅館。旅館的守門人對我說：“現(xiàn)在的旅客可真奇怪，一下輪船，就都朝我們這兒奔，可是我們這里已沒有空房間了，全都客滿。”

沒有別的辦法，我只好耍個花招，再碰碰運氣吧。離開旅館，我一邊走一邊琢磨法子。

我手里拿著兩件東西：一件是普通的提籃，另一件是個挺漂亮的鋼板手提箱——其實就是個三合板箱子。

我把提籃暫存在賣報人那兒，然后把身上穿的那件從外國進口的大衣反穿起來，大衣的方格里子就露在了外面。我又把便帽低低地壓在鼻梁上，買了支雪茄叼在嘴上。

我就這副打扮，提著那只鋼板手提箱，大模大樣地再次闖進了那家旅館。守門人對我說：“先生，您不用進去了，里面沒有空房間。”

我沒理他，走到一個服務(wù)員的眼前，操起半通不通的外國話說：“一個、房間的、有？”

服務(wù)員自言自語地說：“我的上帝啊，外國佬來啦！”

接著，他也用半通不通的外國話回答說：“是，是的，一個、房子的、可以的、有，有。請，請。我這就給您騰房間，盡可能找個好房間，臭蟲少一些的。”

表面上我裝得神氣十足，其實兩條腿卻哆嗦著。

這個服務(wù)員挺愛扯外國話，于是他又問：“對不起，先生！您是德國人，還是別的哪國人呢？”

我心中暗想，真糟糕，萬一這個服務(wù)員懂德國話可咋辦呢？于是，我對他說：“我是西班牙人。一個、房間的、明白嗎？你的？西班牙，西班牙的。”

這下這個服務(wù)員可驚呆了。

“我的上帝呀，是來了個西班牙人！請您等一等。當然，我已經(jīng)明白，方才您說的是西班牙，西班牙人。”

顯然，他說話時，身子在發(fā)抖。我的手一直在哆嗦，他的手也在顫抖。我們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在不停地發(fā)抖。

這時，我用似通非通的西班牙語對他說：“對的，對的。請您把我的箱子送到我的房間去，其他的以后再說。”

服務(wù)員回答說：“好，好的。不用您囑咐。”

一點也沒有錯，這個服務(wù)員想賺錢的勁頭來了。他又問道：“先生，您付什么錢呢？是給外國錢，還是給我們的錢？”

為了讓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用手指頭比畫著杠杠和圓圈。

我心中嘀咕著：我可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真討厭，快點提箱子算了。

我一心想弄一個房間，其他的什么也顧不上了。

服務(wù)員用手提箱子，由于殷勤過分，用力太猛，箱子蓋啪的一聲繃開了。

箱子一打開，里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掉了出來：破襯衫、短褲衩、吉爾牌肥皂，還有其他的國貨。

服務(wù)員一看，臉都氣白了。他立即明白是上了當，氣呼呼地說：“啊，好你個西班牙流氓，快點拿出證件來！”

“我不明白，”我尷尬地說，“要是沒有房間的話，我就走。”

“您看！”服務(wù)員對守門人說，“他竟然冒充外國人混進來！”

這時，我真想快點溜走，可是，守門人反倒說：“哎，請到這邊來，您甭害怕。您真是急等著要房間嗎？”

“我是剛下船的，有些暈船，這會兒連站都站不穩(wěn)當。請您行個好，快給我弄個房間，我好躺下歇歇。我可以多給你們點錢！”我哀求著說。

“我們是不受賄的。如果您真是急著要房間，我可以給您找一個，也不用什么酬謝。”服務(wù)員說，“只不過這個房間沒有鑰匙。房間鎖著，鑰匙弄丟了。您得再付十五盧布給鉗工，讓他給您打開房門，再從舊鑰匙中找一把配上。”

我乖乖地付了錢，算是弄到了一個房間。

到了晚上，隔壁旅客告訴我，這個房間的鑰匙根本沒有丟，不過是讓他們敲去了十五盧布而已，那位旅客為自己房間的鑰匙付了十盧布。我因冒充西班牙人，又被他們多弄去五盧布。

無論怎么說，我還是挺知足的，因為到底有房間住了。

（余 娟摘自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zé)任公司《世界微型小說名家名作百年經(jīng)典》一書，馮 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