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非
美國總統奧巴馬最近宣布,將推動建立國際聯盟,共同打擊“伊拉克與沙姆伊斯蘭國”(ISIS)。用美國國務卿克里的話講,就是“用政治、人道、經濟、執法和情報工具來支持軍事力量的全球聯盟”。除了9月初動員北約盟國加盟外,美國還將利用9月擔任安理會輪值主席國的機會來推進這項目標。今年聯合國大會期間,奧巴馬將主持安理會首腦會議,提出強有力的應對計劃,尋求各方支持。
2011年以來,西亞和北非持續動蕩。尤其是近期,ISIS異軍突起,以其強大的戰斗力和應變、動員能力,在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等國摧枯拉朽,迅速拓展領地,令各方措手不及,也為美始料未及。中東地區政治和軍事局勢巨大的不確定性、復雜性和無序狀態,使美處境十分尷尬,既難果斷出手,又不能置之不理。這一局勢徹底打亂了奧巴馬政府在中東的戰略部署,進而也影響了美國總體對外戰略的調整。
在美國地緣政治的版圖上,中東板塊的分量再次加重。美不得不調整其中東政策,以有效應對該地區出現的新形勢、新問題。
目前,中東國家政治局勢變化莫測。ISIS的“橫空出世”和地區秩序的混亂已經影響到美國在中東的利益和作為“離岸平衡者”的可信度。美無法繼續袖手旁觀,但又無意再次深度卷入,以免重蹈覆轍。因此,國際社會目睹了奧巴馬政府從戰略收縮到“適度”卷入的轉變。敘利亞危機中美國的表現可以說是典型的戰略收縮,只說不做或者多說少做,已成為美中東政策的常態。
美國發現,在伊拉克政府面臨ISIS凌厲攻勢難以招架的時候,如再不出手,不僅將使美耗費巨大人力財力的伊拉克戰爭前功盡棄,還可能造成中東局勢失控。
美國“適度”卷入目前有三招:一、空襲ISIS目標,阻止其進攻勢頭。美這兩個月已發動133次空襲,取得初步成效;二、壓伊拉克總理馬利基下臺,扶持包容性較強的阿巴得上臺,以鞏固伊各派聯合對付ISIS的態勢;三、推動建立上述國際聯盟,打擊和摧毀ISIS。
美國的“適度”卷入,分寸拿捏得相當精準。美國不想單槍匹馬,而是希望通過組建國際聯盟來分擔壓力,共同應對ISIS的挑戰。同時,美從一開始就劃出“紅線”,即美國不會派地面部隊直接作戰,將以提供空襲、武器裝備等方式,支持伊拉克政府軍和庫爾德武裝及其他反對ISIS的派別、敘利亞反政府的溫和勢力,來打擊、遏制ISIS。
美國重新牽頭主導中東事務,乃出于打擊ISIS之形勢所迫,并不表明其適當超脫中東事務以實現全球戰略轉移的總體目標出現了根本變化。
美地緣政治歷來倚重歐洲、中東和亞洲(東亞),這三大板塊系美必爭和必保之地。只是,根據形勢變化和實際需要,美在戰略布局上會有輕重緩急。自2011年推出“亞洲再平衡”戰略以來,美加大對亞洲特別是西太平洋和東亞投入的勢頭強盛,戰略東移沒有任何改變的跡象。
最近,為應對烏克蘭危機升級,在美國主導下,北約重新定位,突出西方國家軍事團結,計劃立即在波蘭或波羅的海國家部署北約緊急反應部隊。美國和北約與俄羅斯的“新冷戰”呈現劍拔弩張態勢。
但是,這些舉措更多反映的是北約成員國將加大對北約和自身軍力的投入,并非表示美國戰略重點有任何改變,美國不會放棄亞洲再平衡戰略而將重心轉向歐洲。
近年來,為了應對新興大國的崛起和適應全球經濟發展的現實,尤其經過對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爭的深刻反思,進入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后,美國全球戰略總體轉入“收縮”和調整階段。美國轉向亞洲,實施“亞太再平衡”戰略,是從全局出發、面向未來的重大戰略調整,是著眼于維護美長期戰略利益和全球霸權地位之舉。這一大趨勢不會因為中東局勢變化或烏克蘭危機惡化而發生根本逆轉。
其實,美這次對中東政策的微調,也可以看作既是因應地區形勢動蕩而采取的必要措施,又是為更好地實施戰略東移掃清障礙。
從根子上分析,美國中東政策此次被迫做出微調,與美國近年來在中東實行的政策有關。美國竭力推行民主化,利用新媒體和非政府組織傳播西方價值觀,改造阿拉伯世界,引發了大規模和持續的地區動蕩,至少也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該地區許多國家政治、社會劇烈波動,經濟嚴重下滑,民生凋敝,這就是最近種種亂象的主因。
美國在中東一直扮演“離岸平衡者”角色,甚至公開干涉別國內政,引起阿拉伯國家民眾的反感,伊斯蘭世界對美國的仇視不減反增。這些國家的統治者大多對美有兩面性,既需要美國各方面的支持,又反感美國的霸權,同時還須顧及伊斯蘭國家民眾的感受。阿拉伯國家的意識形態和執政理念與美國的價值觀和中東政策存在天壤之別。這些國家政府今后更不可能像以往那樣,事事唯美馬首是瞻。
經過此輪地區動蕩,泛伊斯蘭勢力在不少國家崛起,遜尼派、什葉派、庫爾德人之間以及各國內部的強硬派與溫和派之間,族裔矛盾和宗教派別沖突愈演愈烈。ISIS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嶄露頭角并迅速發展起來的。美國不應該感到詫異。如果中東地區如此混亂,沒有ISIS這樣的組織出現,那才是怪事呢。
總的來看,美國仍將掌握中東事務的主導權,但影響力會有所下降。近年來,美在中東四處碰壁,大有今不如昔之嘆。而且隨著美俄關系趨緊,包括巴以沖突和敘利亞危機在內的中東諸多問題將更難解決。美國在中東地區推行民主化,與其地緣政治目標自相矛盾,導致美判斷頻頻失誤,進退失據,給美國造成許多政策“陷阱”,更給該地區國家帶來嚴重的政治經濟后遺癥。
中國參與中東事務,需保持戰略清醒,有信心,有耐心,既要積極進取,又要保持穩健的戰略態勢,增強戰略運籌力度。
中國在中東有自己的優勢。
從經濟角度看,阿拉伯國家對中國的商品、投資和能源市場需求不斷上升,中國已成為該地區石油出口的最主要國家之一,日益擴大的多層面經濟合作使雙方的相互依存不斷增強,已結成利益共同體。
政治上,中國的優勢也顯而易見。中國與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均保持長期友好關系,中國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和成功的發展模式已經贏得該地區許多國家的信賴和贊賞。中國支持阿拉伯國家自主選擇發展道路、主張通過政治手段和平解決沖突、反對外部干涉的外交理念和主張,經受了時間的考驗。
中國雖不是中東問題四方機制(美、俄、歐盟、聯合國)成員,但中國的實際影響力以及參與調解的主動作為,使中國在中東將更多發揮與大國身份相符的作用。事實上,中東事務已成為中美戰略對話、中俄戰略協作以及“金磚國家”對話的重要內容,并將成為中美構建新型大國關系的重要議題。
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中國新一代領導集體更加重視外交戰略的積極進取和有所作為。中國在中東問題上將實踐正確的義利觀等外交理論創新,并將之與建立新型大國關系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緊密結合。宏觀地看,中國對發展中國家“親、誠、惠、容”的外交理念、“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構想,都將對中國處理中東問題產生正面的直接影響。中國積極參與巴以問題、敘利亞危機、伊朗核問題等熱點問題的解決,并提出中國的思路,自然就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