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古代陶瓷裝飾藝術研究

福建博物院 盧 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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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古代陶瓷裝飾藝術研究

福建博物院 盧 羽

我國古代陶瓷的裝飾兼具實用性與藝術性，融合了裝飾美和趣味美。不同時期的陶瓷裝飾藝術反映出了不同的民族特點和文化底蘊，傳統吉祥紋樣、漆藝語言和中國畫等是古代陶瓷裝飾藝術的主要元素，這些元素對我國現代陶瓷藝術的造型設計、裝飾設計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裝飾藝術 古代陶瓷 青花瓷器 景德鎮

中國陶瓷聞名于世。我國古代陶瓷裝飾是陶瓷工匠數千年藝術實踐的經驗積累，也是陶瓷藝術家們不斷探索和創造的結晶，是勞動人民審美觀念、宗教信仰、生活情趣與陶瓷工藝完美結合的反映。傳統吉祥紋樣、漆藝語言和中國畫等是古代陶瓷裝飾藝術的主要元素，這些元素對我國現代陶瓷藝術的造型設計、裝飾設計仍具有現實意義。

1 我國古代陶瓷裝飾藝術發展概述

中國的陶器源遠流長，至今約有一萬年的歷史。古陶是人類最早創造出來的非自然物質，在人類文明歷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華夏先民通過和諧的造型、神秘莫測的圖案、炫麗多彩的顏色構筑了中華文明燦爛篇章的華美開端。先民通過在陶器上勾繪圖案，寫上特殊的符號，來表達他們對世界的認知和感悟、欲望和感情。

陶瓷的出現顯示出古人的知識文明和技術文明的發展。陶瓷藝術的發展，通常反映著不同朝代人們觀念的形態。從石器時代開始，紋飾就成為表現社會發展情況最好的媒介。彩陶的出現，說明古人在追求實用功能的前提下，開始了審美意識的研究，各種用于裝飾的線條和形狀，表達了古人的情感和生活狀況。正如郭沫若先生所言：“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體，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字體，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器制，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花紋。”[1]新石器、青銅器時代的陶器造型主要以摹擬植物、動物、人物、器物造型和根據生活需要造型，在裝飾圖案上以幾何形紋樣、植物紋樣、動物紋樣和人物紋樣為主。兩漢時期，國家處于中央集權初建期，剛剛統一的多民族帝國勵精圖治，經過了長久的交流，在文化和經濟上都有了一定的融合。當時的工匠深受漢代最推崇的儒教影響，美學和工藝美學理論中所貫穿的都是儒教的禮教，這一時期的瓷器并沒有過分的裝飾，多以動物紋、幾何紋、繩紋等自然樸素的紋路為主。圖1是漢代的彩繪瓷器，花紋以連環波浪紋為主，四環不同的花紋，勾畫出精美的造型。此瓷器以簡練的手法，紅黑對比的色彩，突出了瓶子的貴氣，豐富而精細的紋樣，有濃重的生活氣息。

圖1 漢·彩繪瓷器（來源：中國陶瓷網）

到了唐朝，再次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政權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和發展，陶瓷業在前人的基礎上有了較大的突破。三彩瓷器成為了這一時期瓷器裝飾史上的瑰寶。唐三彩色彩豐富，氣勢恢宏，因而聞名于世。

到了元代，青花瓷的出現標志著我國瓷器藝術裝飾進入了新的時代。這個時代的瓷器影響巨大而且流傳甚遠。特點是形態體積較大，裝飾花紋所使用的材料有進口和國產的，圖案嚴謹，筆法工整。圖2的元代青花瓷腹部繪滿了纏枝的牡丹清華圖案，用弦紋隔開紋路，層次分明，主題突出，繁而不亂。筆意深沉有力，將青花的艷麗與古樸的枝葉融為一體。

青花瓷以艷麗、鮮活的紋飾獨樹一幟，多元文化的交融在瓷器上演繹出了美侖美奐的視覺感受。景德鎮由于盛產青花瓷所需的高嶺土，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瓷胎在高溫條件下變形，保證了大件瓷器的燒制，因此一躍成為世界制瓷中心。

圖2 元·青花纏枝牡丹紋梅瓶

2 傳統吉祥紋樣在古代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我國古代陶瓷淵遠流長。隨著文化、科學的日益進步，其裝飾藝術也不斷提高。從新石器時代質樸的原始陶器到元、明、清的彩瓷，裝飾藝術也由單色到彩色，由圖案到繪畫，由單純到復雜，顯示出豐富的藝術手法、廣泛的藝術題材、獨特的民族風格，體現了勞動人民的創造經驗和優良傳統。

古代陶瓷裝飾紋樣最早是從最簡單的幾何紋樣開始的，直到秦漢才出現描繪生活的場景，這反映了人類對自然界的認識遵循從簡單到復雜的發展規律。吉祥紋樣在陶瓷上的應用體現了先民對自然的認知和情感，承載著某種意念和愿望，是先民宗教信仰觀念的反映。中國傳統吉祥紋樣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1）象征性。利用象征物和被象征的內容通過繪畫藝術得以體現。最突出的是“八仙過海”、“年年有余”等形象，表達出人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在秦漢時期，牡丹象征富貴，馨象征吉祥，飽受戰事困擾的百姓希望過上和平安定的生活，因此就將這些象征和平的紋樣勾畫在瓷器上，例如蓮花、白虎、朱雀等。

（2）均衡性。吉祥紋案常常存在統一的中心線和中心點，力求上下左右和四面都配置同樣的紋樣。即使由于客觀原因做不到完全相同，也會力求同色、同量和相近。

（3）繁中有變，亂中有序。傳統吉祥紋樣一般不是單個出現，而是繁復出現。裝飾不是簡單的羅列和淡出的重復，而是講究律動的美感。通過藝術的加工，將主次、虛實通過花紋的布局表達出來，體現出整體統一，局部差異，而局部的變化又是服從整體的布局。運用裝飾規律和美的法則，從器型到畫面的組合去組織、安排，構建一個新的視覺藝術世界。

如今，傳統吉祥紋樣也成為現代藝術創造的重要元素。傳統圖案在現代陶瓷裝飾中以實用為主要目的，其次才是裝飾作用。圖案由簡到繁，象征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崇尚年年有余，在農業收成以大自然為主導的時代，糧食有余、財富有余是最大的期盼，就產生蓮子與魚諧音“連年有余”“鯉魚跳龍門”等裝飾，以“魚”示“余”。作為素材，藝術美化的魚紋在陶藝裝飾上就有多種藝術表達手法，有千變萬化的造型。

3 漆藝語言在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狹義的裝飾主要就紋樣而言，所以又稱裝飾圖案。廣義的陶瓷裝飾藝術，除了紋樣外，還包括色釉、肌理以及在工藝制作過程中留下的偶然性的痕跡。在陶瓷材料的屬性中，釉料雖然可以仿制出其他材質的質感，但仍然有許多材質特性如色澤、量感、光感等，都是陶瓷材料不可表現的部分。漆作為一種裝飾語言融入到陶瓷裝飾藝術中，給陶瓷裝飾藝術帶來了新的形式，豐富其畫面內涵的同時還達到了預期的藝術效果。

漆藝語言始創于新石器時代，“舜作食器，禹作祭器”。新石器文化時期，大漆的功能只是在陶器上涂刷的一層保護膜。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漆藝光澤明快，色彩華麗，紋飾隨意自由。秦漢時期的漆器造型大方美觀，工藝精致，規模宏大。魏晉南北朝及隋唐時期的漆藝繼承創新，金銀平脫，螺鈿裝飾等技法盛行。宋元明清時期的漆藝色彩絢麗，花紋飽滿，雕刻圓潤，樸實精美。隨著時間的推移，裝飾技法更加多樣，在不同時期的作品中各有不同的表現，包括畫漆裝飾、研繪裝飾、變涂裝飾和雕填裝飾等。

漆藝作品透明華麗，極具藝術性和欣賞性。傳統漆藝裝飾的研究，起源于《髹飾錄》。漆文化和陶瓷文化的融合，不僅通過色彩、光澤、肌理等視覺語言給人一種質樸的藝術美感，而且瓷胎比陶胎更容易保存，以瓷作為髹漆的胎，彌補了此前木質胎易腐爛的缺陷。

中國的漆文化對周邊國家有廣泛影響，朝鮮高麗時期的螺鈿鑲嵌技法金銀線環形鑲嵌技法就源于中國。日本接受中國漆文化的歷史雖晚于朝鮮，但日本的漆藝技術，以其豐富的色彩，一度對中國影響很深。

4 中國畫在陶瓷裝飾中的應用

中國畫是我國傳統藝術中的精髓。眾多墨彩神韻爭奇斗艷，具有鮮明的藝術特點和獨特的表現手法。隨著社會的發展，中國畫逐漸被運用到陶瓷裝飾上來，陶瓷繪畫中，中國畫作為陶瓷裝飾的主要手段之一，曾經在中國畫發展成熟后，利用高度成熟的繪畫技巧，在陶瓷上面開辟了一種不同于顏色釉裝飾的另一種美的境界。其表現手法也對陶瓷裝飾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古代陶瓷的裝飾伴隨著中國畫的發展也有所發展。自宋代以來，繪畫開始出現在各種類型的陶瓷裝飾中，無論是青花、粉古彩，還是較晚一點的新彩，在基本技法及表現形式上都能感受到國畫藝術對青花瓷的影響。明清時期更是達到了巔峰。這時期傳統中國繪畫從題材到表現技法都已成熟，尤其是文人畫在這時已高度成熟。藝術家充分發揮陶瓷藝術特長，借鑒吸收中國畫的優秀表現手法，創作了各種陶瓷藝術，促進陶瓷藝術的發展。瓷器的彩繪裝飾，自從吸收了繪畫的技法以來，使它得到了驚人的發展，不論青花、五彩等彩瓷，出現了繪畫風的裝飾之后，便發生了嶄新的面貌[2]。

隨著陶瓷工藝的發展，中國畫的藝術形式與陶瓷裝飾的結合得到了很好的體現。在結合過程中，中國畫的藝術性得到新的發展，形成了獨特的陶瓷裝飾語言。例如受明代成化時期宮廷繪畫的影響出現了成化斗彩，清初受到惲壽平的沒骨花卉影響出現了雍正粉彩，晚清淺絳彩陶瓷的出現則是受到了山水畫的影響。中國畫的造型、筆墨、構圖等都對陶瓷裝飾產生了影響。

中國畫是在平面上進行表現的，陶瓷裝飾則是在立體的曲面上進行，無法在一個方向上看到全貌。所以從空間造型來看，往往會對中國畫面樣進行藝術處理，使得繪制在陶瓷上的盡可能是一個既有聯系又相對完整的畫面。造型方面，中國畫的意向造型也在陶瓷裝飾中廣為使用。意象造型的觀念來自對生活的認知和提煉，它以自然為題材，是對自然物象產生深刻理解基礎上進行的情感創造。這種藝術形式既以客觀物象為依據，在典型性上又高于客觀物象，呈現出“意”與“象”相契合的特征，也就是達到物我交融的境界，使主觀與客觀相統一。

中國畫中，除線的運用外，墨的使用也非常重要。山水畫中的積墨、破墨、潑墨等技法的運用是作品氣韻生動、變幻莫測的關鍵。在陶瓷繪畫中運用釉下青花和釉下墨彩時，陶瓷也因此具有了中國畫瀟灑優美的線條和酣暢淋漓的筆墨，相對體現效果比較接近在紙上繪畫的效果。

在構圖方面，陶瓷裝飾采用了國畫常用的散點透視的方法來組織構圖。在表現技法上，大量吸收了中國繪畫的水流法、墨流法、拓印法和灑礬法等特殊表現技法。圖3為明代的釉里紅松竹梅蕉玉壺春瓶，蕉葉紋、松竹梅襯以山石、芭蕉、靈芝紋。畫面飽滿，亂中有序、形神兼備、氣韻生動。中國畫技法融入陶瓷裝飾之中，表達了中國畫的意境特征，是中國畫在陶瓷器物上的再現。

圖3 釉里紅松竹梅蕉玉壺春瓶（明·洪武）

5 結束語

古代陶瓷裝飾以生動優美的藝術形象和情趣，給人帶來感官上的享受，感受到自然的美感和韻味。古代陶瓷傳統紋飾的應用體現了每個時代的風貌，是勞動人民思想最美好的表達媒介。漆藝把漆作為一種裝飾語言融入到陶瓷裝飾藝術中，開創了陶瓷藝術新的時代。文化瑰寶國畫藝術更是讓陶瓷綻放出新的光彩，增加陶瓷的藝術性和鑒賞性以及收藏價值。當前中國陶瓷器需要不斷挖掘歷史，古為今用，推陳出新，制作出更加精美的藝術品。

[1] 郭沫若. 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外二種）[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

[2] 鄧白.鄧白美術文集[M].杭州：浙江美術學院出版社，1992.

[3] 王章旺.我國古代陶器造型、裝飾藝術的研究[J].北京工商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05（5）: 60-68.

[4] 鄭寧.陶藝的釉[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 .

[5] 王忠.現代陶瓷設計[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 .

[6] 劉冰易. 民意符號在陶瓷裝飾一書中的運用研究[D]. 景德鎮：景德鎮陶瓷學院,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