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的對比映襯淺說

李鐵

內容摘要：對比映襯是小說中刻劃典型性格的一種方法。用這種方法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更加鮮明、突出，能夠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作為一種藝術方法，它包含諸多的方面，需要我們潛心鉆研、探索。

關鍵詞：小說 印象 對比映襯 人物形象 鮮明深刻

清代小說評點家毛宗崗總結小說塑造人物的方法有許多條，其中第一條就是“用襯”——用對比映襯的方法刻畫典型性格。用這種方法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往往更加鮮明、突出，能夠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魯迅先生寫祥林嫂一步步淪于死亡的過程中，多次寫她獲得短暫的歡樂，寫她命運的轉機。祥林嫂第一次來魯鎮，承擔了繁重的勞動，然而“她反而滿足，口角邊漸漸的有了笑影，臉上也白胖了”。這是第一次寫她命運的轉機?？墒呛镁安婚L，她很快被婆婆捉了回去，賣進深山。祥林嫂被迫改嫁，遭遇不幸，然而到年底就生了一個男孩子，母子都胖，上頭又沒有婆婆，男人有力氣，會做活，房子又是自家的。“真是交了好運了?！边@是第二次寫她命運的轉機?？墒呛眠\不久，男人死于傷寒，孩子被狼吃掉，大伯趕她出門，又只得來魯鎮做工。祥林嫂在土廟里捐了門檻，自認為可以贖了這一世的罪名，“神氣很舒暢，眼光也分外有神?！边@是第三次寫她命運的轉機?？墒沁@一轉機十分短暫，四嬸還是認為她不干凈，不讓她動用祭祀用具。這一打擊，創巨痛深，竟使她精神更加不濟，終于被趕出魯家，死于道旁。祥林嫂幾次短暫的喜悅像一縷縷返照的回光，把小說悲劇的色彩照耀得更加鮮明，更加強烈。祥林搜連這最艱苦的生存條件、最起碼的做人權利也不能獲得。這一對比映襯，將地主階級的殘暴、封建禮教的吃人揭露無余。

小說中不僅有人物與人物之間的對比襯托，而且還有人物自身的對比襯托。節選自《水滸》的《魯提轄拳打鎮關西》，著力刻劃了魯達的嫉惡如仇、見義勇為的豪俠之氣。聽金老父女訴說了受鄭屠欺凌的遭遇，怒火陡起，并當即要去“打死那廝”。為資助金氏父女回鄉，向史進、李忠借錢，而李忠只摸出二兩銀子來，魯達不顧情面，當即批評他是個不爽快的人；并把二兩銀子丟還了李忠?！端疂G》中的魯達，確實勇猛、粗魯，但節選部分也寫了他的細心處、智謀處。金老父女離開店以后，他便掇條凳子，坐了兩個時辰，不讓店小二去攔截；他來到鄭家肉鋪，先是刁難鄭屠，一是拖延時間，使店小二不敢前來報說金老父女離去之事，二是尋找痛打鄭屠的口實。魯達三拳打死了鄭屠，為使自己脫身，他邊罵鄭屠詐死，邊大踏步離去。作者一方面寫了魯達的“粗”，一方面又寫了魯達的“細”；一方面寫了魯達的“勇”，一方面寫了魯達的“謀”。魯達氣壯如牛，力大如虎，又心細如發，不僅“魯”，而且“達”?！按帧焙汀凹殹?、“勇”和“謀”，相互對比，相互映襯，作者寫了魯達形象的多面性和復雜性，反而使他的剛直豪爽的性格得以強化，更加突出，也更加令人可愛而可敬。

將相同或相近的形象做對比和襯托，毛宗崗稱之為“正襯”。他認為，“正襯”比“反襯”更加有力。這種見解不無道理。

《老殘游記》中《明湖居聽書》一節，寫了兩位說書藝人：黑妞和白妞，她們是姐妹倆。妹妹黑妞說書的技藝是超群的，字字清脆，聲聲婉轉，如新鶯出谷，如乳燕歸巢，轉腔換調，或緩或急，忽高忽低，百變不窮。聽了她的說唱，聽眾竟以為這就是白妞，并嘆為觀止。誰想姐姐白妞說書的技巧更是卓絕的，她一登臺，一顧一盼，先使觀眾為之傾倒。她聲音的優美動聽，使聽眾感到舒服而又暢快：“五臟六腑里，像熨斗熨過”、“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彼曇舻幕丨h轉折，使聽眾感到美不勝受，耳不暇聞；聲音的千回百轉，所形成的幻覺，仿佛“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盤旋穿插”；有時低聲細唱，使聽眾屏氣凝神，不敢少動；有時忽又揚起，俱來并發，像放東洋煙火，五光十色，縱橫散亂；至于歌聲、琴聲的相和相合，更如花塢春曉，百鳥亂鳴，使聽眾恍若進入仙境；曲終奏結，人弦俱寂，致使場上“叫好之聲，轟然雷動”。前面寫了聽黑妞的說唱，便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誰知白妞的說唱遠在黑妞之上，前面寫到了黑妞的說唱，嘆為觀止，誰知白妞的說唱讓觀眾領略到更高更美的藝術“風光”。聽眾的評價是：黑妞的好處人說得出，白妞的好處人說不出；黑妞的好處人學得到，白妞的好處人學不到。作者讓黑妞、白妞雙峰競秀，更讓白妞的風韻高出一籌。這是以相近的形象對比映托。毛宗崗認為：“寫國色者，以丑女形之而美，不若以美女形之而覺其更美；寫虎將者，以懦夫形之而勇，不若以勇夫形之而覺其更勇?！币悦琅r國色，以勇夫襯虎將，褒國色之美，贊虎將之勇，起點更高，難度更大，效果也更好。運用“正襯”的方法，難度與效果是成正比的。

作為一種藝術方法，對比映襯不一定就是好與壞、正與誤的褒貶，它包含諸多的方面，需要我們潛心鉆研探索。

（作者單位：江蘇省新沂市高級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