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哇
寫作是享受“ 難產”的過程
《意林》:從你的文字里能感受到很深的古文韻味,你喜歡古典詩詞嗎?
吳淡如:我從小就喜歡中國古典詩詞,是念唐詩宋詞長大的,那個美好的世界永遠都在我心中。事實上《四書五經》我都讀了,而且通過了考試,雖然這些東西你平常拿出來和人家聊有點老掉牙和無趣。可是當你遇到人生困境的時候,很多先賢就會涌入你的腦海里,或看到美麗風景的時候,你在詩詞里的感觸就會涌現,那你的人生就會變得比較詩意而美好。
《意林》:可說是古典詩詞引領你漸漸開始寫作的嗎? 你覺得寫作對于你來說是什么?
吳淡如:古典詩詞對我的寫作有幫助,但不能說是引領。我十歲就開始寫稿、投稿,這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旅程,我大學四年級的時候開始出書,然后每一年大概要出三到四本書,我是一個非常持續性的作者,而且對于寫作我好像得了某種強迫癥一樣,就是每天一定要寫一些東西,不管我再忙,否則我會有一些怪怪的。在我眼里,寫作就是一種娛樂,它像很多麻將高手在打麻將,不摸它一下會覺得很痛苦。
《意林》:那一開始的寫作順利嗎?
吳淡如:很多人認為作家是天生的,但我在成為作家之前,也只不過是個平凡的文學青年——什么比賽都參加,卻從沒獲過一次獎。我20歲就出書了,很多人都覺得很厲害,但其實那之前我至少被退過100次稿。那時候還是大學生,每次有厚厚的信封寄來,同學都會起哄說稿費來了,讓我請客。我覺得很丟臉,因為那里面永遠都是退稿。
《意林》:那有沒有過失落或者選擇放棄?
吳淡如:當然會失落,但并沒有放棄。我失落的時候,是林清玄鼓勵了我,說他當初就是不相信自己寫不好文章,于是每天練習寫3000字的文章,幾年后得遍了所有的文學獎。我就想,我不必像他那么偉大,我寫1500字就可以了。于是從18歲起,我幾乎每天都在不停地寫,才有了現在。
《意林》:現在還是每天寫1500字不間斷嗎?
吳淡如:是,可能有時候更多吧。對于我來說,寫作就是我的人生,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寫作,會一直寫到剩最后一口氣。雖然主持人的工作分去了我很多精力,但我每天都在興致勃勃地想:下本書寫什么?我的先生非常了解我,他說我不寫作就會看上去青面獠牙。我每天都會寫,即使寫不出來,也會非常享受那種“難產”的過程。
向前走才有廣闊天空
《意林》:我們知道,大學畢業后,你先后擔任《自由時報》副刊和《時報周刊》編輯,后來為什么不做了?
吳淡如:其實我一直覺得人需要向前走才會有更廣闊的天空,當你在一個地方感覺不會再學到新東西了,就要適時地停一停,看清自己的內心再出發。那個時候也有很多人問我:“你不會擔心回來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你不害怕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但我在面臨人生重大決定時,通常有莫名其妙的勇氣,雖千萬人吾往矣,就這樣一直向前走到了現在。
《意林》:有人說,社會閱歷會改變一個人很多,你自己覺得,現在寫的文字和當初有改變嗎?
吳淡如:我才25歲時,有著大把夢想和濃濃的文藝氣質,幻想著成為小說里的女主角。貧窮、浪漫、愛和恨都那么尖銳直白,用寂寞時光把文字揉成眼淚或開出繁花。如果讓我現在再寫,肯定寫不出那樣的純粹、熾熱,毫無顧忌的奔放,我的心比較老了,沉了,硬了,愛恨比較不分明了。如果讓現在的我對25歲的自己做些評價的話,我想說:其實,你寫的故事還蠻好看的。
《意林》:《三生三世》的自序中,你說在歐洲流浪,鬻文為生。在歐洲旅行的這段時光,對你之后的寫作和生活有怎樣的影響?
吳淡如:那段時光讓我想明白了許多道理。那個時候我在國外流浪,居無定所也沒有目標和方向,常常坐在公園的長凳上拿薯片喂鴿子,和流浪漢大眼瞪小眼。年輕的時候都會有這樣一個階段,比較浮躁,嫌關心你的人太多,是世俗的羈絆。可是真的出去了,才發現生活不同于想象,后來還遇到了扒手,被偷得身無分文,費了很多周折才在法國一個貧窮的大學城安頓下來。受盡挫折,人也靜下來很多,想起白居易的幾句詞:“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或許人生就是這樣,苦非苦,樂非樂。能簡簡單單地寫作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做主持就是想當窮作家
《意林》:據說你還進軍了主持界?為什么要去做主持?
吳淡如:其實我本來是打算當窮作家的,所以我一直有個工作,除了寫作之外,我以前是在當編輯,我就想如果做編輯可以賺一份薪水來支持我這個業余的寫作的欲望,我覺得這樣就很棒了。因為有一位英國女作家曾經說,女人如果要寫作,一定要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和自己的房子,我對物質的要求就是這樣。只是后來從單純的編輯換到電視臺去主持節目。
《意林》:做主持順利嗎?怎么堅持下來的?
吳淡如:一開始很不順利,被朋友笑是蹩腳的主持人,那時候我聽了好傷心,尤其你真的第一次就蒙受這么大打擊,我那天想一想我要打電話給制作人,我要辭職,我不做了。
可是那天還好,制作人晚上沒有接我的電話,還關機了,可是整個晚上我就翻來覆去,突然有一種聲音告訴我,說你要想想看,是這樣的,你的朋友在嫌你,但制作人并沒有很嫌你,他在讓你學習。那你何不把這個當作補習?雖然當時可能有點虐待觀眾了,但是也有人付你薪水,一方面又讓你上課,何樂而不為?其實到了做完那12期節目之后我想就很順手了,而且很奇怪,因為你沒有放棄,所以后來第二個節目、第三個節目就是一連做下去,這十年沒有停過。
張小嫻的小說像招魂
《意林》:同是女性作家,你和張小嫻的關系如何,你是如何看待她的小說的?
吳淡如:我和張小嫻真的不熟,一個在臺北一個在香港,一年也見不到幾次,但小嫻每次到臺灣來的時候,都會來上我的廣播節目。她有很窈窕的身材,總是穿著不特意強調它是名牌的名牌衣服,總是很清明友善的眼神,總是很準時。親切與羞澀,世故與天真,溫柔與頑固,樸實與精致,華美與清純,熱情與冷漠,活潑與內斂,自在與堅持,各種不相容的名詞放在她身上,都配合得頂好,她是個很難形容的女人。
我喜歡帶她的小說上飛機。她的愛情小說總是像招魂般,讓我在無意間想起某些被遺忘在歲月里的誓言,和曾經絞痛過的心事,有意無意間粉碎現實中久經錘煉的堅強。
《意林》:您覺得自己幸福嗎?您怎么定義“幸福”?
吳淡如:我覺得人不能太挑剔, 我不太會計較誰付出得多,相處總要付出,關鍵只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付出。我覺得與其去計較,倒不如多去體會別人的付出,如果你感謝別人為你做的每一個細節,你會充滿幸福感的。
《意林》:現在很多女孩對于物質都特別在意和精細,你覺得自己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吳淡如:我是個不必靠意大利絲枕套入睡,也不那么在乎各種牌子化妝品卸妝膏,覺得JIL SaNDer實在太貴,不太挑剔食物的女人。